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老太婆半撑起上身,混浊的双眼定定地看向纪皖。 “你是……她的……女儿?”她喃喃地问。 “是,我是纪淑云的女儿,”纪皖笔地站在那里,那双酷似纪淑云的眼中出几分嘲,“我替我妈来看看你们,看到你们这样,我就放心了。” 老太婆一下子好像见了鬼似的,往林滨身后缩了缩:“你快把她带走……我不想看见她……” 林滨痛苦地说:“妈,你说什么呢?那也是你的孙女啊!” 纪皖笑了笑,没理那对母子俩,转头看向看向那个非要把赡养费占为己有的女人:“我可高攀不起。记着,赡养费打到我卡里,少一钱都不行。你们欠我妈一个道歉,我等着把你们的登报道歉启事烧给我妈。” 出了医院,贺予涵的电话就到了,他只字未提官司的事情,只是兴致地说晚上有大片上映,邀请她一起去观影。 冬已至,空气中已经带了几分寒意,纪皖拢了拢衣领,心里却暖意融融。 “好啊,”她兴致地建议,“不如叫上瑾彦他们,席衍有空吗?一起热闹一点。” 贺予涵很不乐意:“带这么多电灯泡吗?” “每天都两个人在一起还不够吗?” 她的声音里自然而然地带了几分小女人的嗔意,贺予涵想象了一下她此刻的表情,嘴角忍不住弯了弯:“不够,最好每时每刻都我们两个人一起过。” 纪皖无语了:“这不大家都有伴,都叫上不就好了,谁也没空做你的电灯泡。我要进地铁站了,不和你多说了。” “买辆车吧,”贺予涵趁机说,“省得每天挤地铁,既不方便,信号也不好,要是漏掉什么重要的商业来电,就得不偿失了。” 纪皖的确在考虑这个问题,公司的规模越来越大了,迫切地需要一辆车来洽谈业务、接待客户,而她也越来越忙碌,如果有辆车,可以节约很多时间,只是养车的开销很大,她不得不打细算。“我知道了,这两天就去看车。” 贺予涵笑了笑,贴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带着几分缱绻:“快回来,我想你了。” 纪皖挂了电话,脸颊有些泛红,这样简单的“想你”两个字,居然也能让她心底有种被电击中的酥麻觉。她迈着轻快的步子下了电梯,头一次觉到地铁真的是太慢了,要是能一步走到贺予涵身边那就好了。 还没到小区门口,贺予涵的短信就到了:到哪里了?我在楼下等你。 纪皖回了个短信,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就看到了中庭老樟树下贺予涵的身影。他穿着一身白的运动休闲装,双手在兜里,脚尖随意地拨着地上的石子,他的神情淡漠,却在看到纪皖的那一刹那,眼中透出了别样的光亮。 “下来干嘛?”纪皖有点纳闷。 贺予涵张开双臂,眼角微微上挑,出了一个痞痞的笑容。 从前那个白衣少年仿佛在这一刻穿越时空和眼前的人重叠在了一起。 纪皖忍不住紧走了几步,环住了他的,把脸贴在了他温暖的前。 贺予涵抱着她转了一圈,凑在她耳畔低声说:“皖皖,我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你看看喜不喜。” “什么礼物?就不能拿到家里看还非得在……”纪皖心不在焉朝前一看,顿时呆住了,绿的草坪上停了一辆白的敞篷跑车,畅的线条,锃亮的车身,豪华的内饰,无一不彰显着它内在的价值。 “我挑了好久,觉得这辆车最配你的气质,”贺予涵牵着她的手,兴致地走到车前,“就等着你说要买车呢,半个小时前让旗舰店里的人开过来的,怎么样,我的眼光不错吧?” “等一等……”纪皖困难地开口,“这不合适,我只是想买一辆普通的商务车而已。” “那就再买一辆。”贺予涵随口说。 纪皖站在车前,那车身光可鉴人,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俩的倒影。她沉默了片刻,视着贺予涵的目光,冷静地说:“予涵,这辆车我不能要,你刚提了半个小时应该还没有付款,赶紧给人退了吧。” 贺予涵揽着她的的手僵硬了,原本温馨甜的气氛一扫而空,空气中仿佛有寒意人。 “这不适合我,太贵了,而且我也养不起它。”纪皖委婉地说。 “这只是我的一份心意,你何必在意它值多少钱?”贺予涵看着她的目光咄咄人,“而且,你已经是我的子,我的一切,不都是和你共享的吗?” 纪皖的眉头微蹙,语声轻柔却十分坚决:“予涵,你的心意我心领了,可这车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要。” “这车在我眼里就是个代步工具,家里人谁不是有个两三辆的,”贺予涵沉声说,“你和我分得那么清楚,还算什么夫?” “夫并不代表着要共享一切,我们彼此都是独立的,我愿意接受你额外的礼物,前提是我也能送你等值的东西,予涵,很抱歉,我还买不起跑车送给你。”纪皖歉然看着他,“我希望你能体谅我的心情。” 贺予涵盯着她看了很久,半晌才自嘲地笑了笑:“皖皖,我有些不懂你了,你是说真的还是和我开玩笑?” 纪皖的脸变了变:“你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在还拒吗?” 贺予涵心底一凛,瞬间清醒了过来,迅速地说:“不是,如果有一天我落魄了,却执意和你这样分得一清二楚,你会是什么觉?” 纪皖哑然,好一会儿才勉强笑了笑:“你怎么可能落魄呢?这种豪车都随随便便有个两三辆,扯下一毫就抵得上我所有身家吧。” 贺予涵垂下眼睫,将心中所有的情绪都掩盖了起来:“你以为我是孙悟空吗?走吧,上楼去。” “那这车……” “会有人来处理的。” 贺予涵轻描淡写地说。 纪皖被拉得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辆跑车孤零零地停在那里,有那么几分可怜巴巴的味道,让她想起身旁人曾经委屈的眼神。 她猝然转过头,告诉自己没有做错。 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礼物,这样会让她在物质的腐蚀中逐渐失去自我,如果有朝一,贺予涵的不在了,那将是她灭顶的深渊。 跑车的事情好像一首无关紧要的小曲,纪皖原本还以为晚上的电影十有□□要泡汤了,没想到贺予涵依然安排得十分妥当,在北州影城里包了个vip包房。 田蓁蓁居然把贺卫澜一起带过来了,两个人看起来相处得不错,贺卫澜一脸温柔多情的笑容,对田蓁蓁照顾有加,简直羡煞旁人。 虽然贺予涵和贺卫澜不和,不过面子上总是叔侄,除了偶尔几句带刺的话,面子上都还过得去,席衍就更不用说了,八面玲珑,见了谁都称兄道妹的,大伙儿一起看电影玩游戏,很是热闹。 趁着贺予涵不注意,纪皖偷偷看了他好几回,没有在他脸上看出半点下午的影,这才放下心来。 没过几天就是商务部牵头的北都创新研讨会了,会议一共三天,纪皖顺道去考察北都市场,一共需要住上一个星期,这是他们在一起后的第一次离别,贺予涵有些恋恋不舍,头天晚上着她腻歪了好一阵子。 亲热的时候两人都有些忘情,结束的时候才发现忘记做了安全措施,纪皖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有了就生下来,怕什么。”贺予涵抱着她不想撒手,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她的颈窝。 “那怎么行,”纪皖的眉头紧皱,“公司正在发展的关键时期,接下来我四处跑的子很多。” 贺予涵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低声说:“应该不会这么巧的,实在不放心,明天去买颗事后避孕药吃了就好。” 纪皖也有些累了,含糊着应了一声便沉沉睡了过去。贺予涵却一直很清醒,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将手臂轻轻地从纪皖脖颈下出,半支起身子,定定地打量着睡中的女人。 那肌肤白皙柔,半的肩头处还有几处情动时留下的粉吻痕。 在她的心里,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接受了自己? 为什么总是这样忽远忽近,让人难以捉摸? 她对他的,有他的十分之一吗? 人,果然是贪心的动物。以前得不到时,总想着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够了,可现在两个人朝夕相处同共枕,想要的却越来越多,越来越浓,他想要纪皖心眼都是他,他想得到纪皖全部的。 可能是晚上太累了,纪皖一觉睡到大天亮,一路飞车才赶到机场。 北都市这次的创新研讨会规格很高,政府部门的头头脸脸都到了,程安排得很,第一天是高校联盟的演讲和,第二天是参观北都市的一些创新创业公司,第三天是这个研讨会的重头戏——创新推介会,一起出席的有很多投行、投资公司和好些在商界有点名气的大佬,晚上是商业晚宴。 纪皖为了这次推介会下了大工夫,ppt做得美绝伦,她站在前台,将自己的项目侃侃而谈,从现状到前景,用了无数的数据和论点把她的心血之作包装了起来,期盼着能有人慧眼识珠,将橙子科技再次推上一个台阶。 现场做路演的女不多,年轻漂亮的更是凤麟角,灯光照耀下的主席台上,纪皖神情自若地面向前辈们,那小巧的下巴微微抬起,在弧度优美的颈窝形成了一个美好的影,双眸中倒映着台上的点点亮光,自信却不张扬,诚恳而不急切,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尽在掌握,信手拈来,不知不觉中就引了无数台下的目光。 晚宴的时候,有好些人过来攀谈,表示了对她这个项目的兴趣,换了名片准备以后找机会详谈。 纪皖也没想着能立竿见影,这次的目的首先是开阔眼界广朋友,风投这种事情,有时候要看缘分,说不定哪天两家看对眼了就一拍即合。 好不容易才空了下来,她让助手赶紧去享受这自助餐会上的美食,自己则取了一份饺子准备先填填肚子。 才刚坐下来呢,际安市网络商会的理事领着一个人走了过来,笑着说:“小纪啊,我四处找你呢,原来你在这里,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李博南先生,他是北都市安丰实业的董事长,专门从事航运物业务,对你的这个项目很有兴趣。你们俩聊聊,说不定能擦出什么火花呢。” 纪皖立刻站了起来,只见这位李博南先生不过三十出头,眉目清俊,举止间透着一股儒雅之气,是名十分优质的成男。 理事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李博南则在纪皖对面坐了下来,非常诚恳地说:“纪小姐,我也就不和你兜圈子了,看了你的路演,我十分有兴趣和你合作,上菜吧要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业务,最关键的点有两个,好的供应商和快速的送菜业务,我可以给你解决一个,你意下如何?” 纪皖心中一动,顿时神了起来:“李先生的意思是……” “你们的b轮融资我想全包了,一比五入股橙子科技,我们共同携手,把上菜吧做向全国,你觉得怎么样?” 纪皖晕眩了片刻,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在脑中把这几句话过了两遍,突然问道:“你认识贺予涵?” 李博南有些茫然:“他是谁?我该认识他吗?” “那席衍呢?你们是不是朋友?”纪皖追问。 李博南摇了摇头:“你说的我一个都不认识,这和我们的合作有关系吗?” 饶是纪皖再镇定,心脏也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这不是那两个人找来的关系户,是她用自己的能力、自己的项目引过来的投资人! 她深了一口气,嘴角出了一丝微笑:“没有关系。李先生,你的想法我非常兴趣。” 回到酒店已经很晚了,纪皖洗漱完毕,把整个人都抛在了上。 身体很累,可神经却一直很兴奋。 刚才和李博南的长谈,给了她很多新的思路,李博南很有诚意,打算过几天就亲自到橙子科技考察,两个月内解决资金问题,农历年后开始大举进军全国市场。 这是这趟北都市之行的最大收获。 她仔细在脑中整理着这件事情的脉络,手机响了起来,贺予涵打电话过来了。 “你在忙什么?怎么给你发短信也不回。”贺予涵抱怨着。 “谈项目呢,对不起没看到。”纪皖歉然说,“明天就没这么忙了。” “谈成了吗?” “有八成希望,”在贺予涵面前,纪皖也不用掩饰她的兴奋之情了,“予涵,要是我能喝酒就好了,今天真想喝一杯。” “别胡说了,一点酒都不能碰。”贺予涵被她的过都吓得有些胆战心惊了。 “瞧你怕的,我就随便说说。”纪皖笑了。 “什么时候能回来?我想你了。”贺予涵闷声说。 “还要三天,周一回来,”纪皖柔声说,“你要是无聊,就找席衍他们去玩玩。” 贺予涵哼了一声:“你就不怕我跟席衍一起去花天酒地?” “席衍不是改归正了吗?你小心点,你做了什么坏事他会打小报告给我的。” “那你这是在我身边安了眼线了?”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尽说些无聊的傻话,等到话筒聊得发烫,这才发现都快半夜了。 接下来两天纪皖也没闲着,四处去考察了北都市的各大菜场和供应商,谈了一部分合约,最后一天,她终于给自己放了个假,到了北都市最繁华的街头,准备四下逛逛,给贺予涵带份礼物回去。 一个星期没见了,思念就好像天的野草在心头疯长。看见戒指,脑子里就浮现出贺予涵骨节分明的手指;看见皮带,脑子里就掠过贺予涵瘦有力的肢;看着橱窗里的男模特,脑子里就幻想起贺予涵穿上衣服时的帅气模样……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