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没有说话,他垂首摩挲着手中的缰绳。 严安一看见陆远就更加谨慎了,他箍着顾初宁的力气越发的大,匕首也贴近了她的脖颈:“陆大人,您说笑了,还望您给我一匹马,若不然这姑娘可就真要没命了,”他这话也不是作假,他手中犯下了不少人命,也不差这一个,左不过生的貌美些罢了,只不过这般美 也着实可惜了。 顾初宁自然也听出了严安心中所想,他这话是来真的,她的生死现下就掌握在陆远手中了。 顾初宁抬眼看向陆远,他今 穿了一身玄 的衣袍, 间坠着一块玉,眉目依旧那般俊秀好看,可眉眼间却是她从未见过的冷意。 陆远的脸上却绽开了一抹笑意:“严安,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姑娘……”他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不见:“你觉得,我会为了她放了你。” 眉眼俊秀如山间江月,可口中之话却冷彻无比,令人肌骨生寒。 严安果然没有想到陆远能说出这番话,陆远自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可他没想到陆远竟能见死不救,一时间也慌了神,手中的匕首已经碰到了顾初宁的脖颈。 顾初宁此刻几乎忘了她正被挟持着,也忘了脖颈处的刺痛,她只是有些看不清那个马上的男子,他从半大孩子长成如今少年,心 自然会变,可她没想到他竟如此冷漠。 顾初宁明白,自古以来成大事者无不心狠,眼下来说自然是一个有价值的人更重要,似她这般无用之人合该是舍弃的,可是她就是有些茫然。 场间静了几瞬,严安的面 又白了几分,小腹间的刺痛越发明显,他几乎要坚持不住了, 息声也逐渐明显起来。 顾初宁却是前所未有的冷静,要想活下去,只能靠她自己了。 严安箍着她也有好一段时间了,从最开始的一点都挣 不得到现如今软了许多气力,她想起最开始看见的严安衣襟上的血迹,想来那里的伤越发严重了。 陆远看着顾初宁,她 间系着一条月白 的丝绦,半垂在地上,绣着暗纹的裙裾如同莲花般盛开,青丝如瀑,掩着她半张脸,乌发红 ,极美,可她面上的神情却镇定的很,像极了记忆中的那人,就这一瞬间的恍惚,陆远忘了将袖中暗藏的匕首掷向严安。 而场中变故也就此发生,顾初宁的手中紧攥着先前掉落下来的簪子,照着记忆中的位置反手狠狠刺了下去。 严安小腹处受伤很重,猛然间又遭此重创,血 的更加凶猛,他闷哼一声就要捂住小腹,匆忙间不忘将匕首划向顾初宁。 顾初宁躲避不及,就觉得脖颈上一凉,紧接着便是刺痛,她后退几步,然后倒在了地上,用手捂住了脖颈,可指 间还是渗出鲜血。 程临和手下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立时就将严安围了起来。 陆远就看见顾初宁细白的指间渗出丝丝缕缕的红 ,沾在她细腻白皙的颈上,竟生生显出了几分妖异,他把匕首放好,然后下马将她抱进怀里,用手捂住了她的伤口。 顾初宁却一把推了陆远,她看着陆远:“你离我远些,”她自然没看见陆远袖中藏着的匕首,也不知道陆远是想要救她的。 指 间的血落在玉 的裙裾上,顾初宁想,是她错了,她想错了。 他已经不是阿远了,他现在是陆远。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读者“y”,灌溉营养 302018-08-27 00:37:08 第19章 青草落叶铺了 地。 顾初宁用右手捂住脖颈,玉 裙裾铺开, 间月白 的丝绦迤逦,上面染了丝丝的血 ,些微晕染开来,妖异的美,而她的眼神却一片漠然。 陆远一时间没有防备,被顾初宁推得半倒在地上,他用右手手掌撑着身体,看着她没有说话,他想起了徐槿。 那时候是在冬天,皑皑白雪落了 园,天气冷的吓人,他下了学回来却不见她,只余一室空 ,屋里的炭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灯火寥落,却更显得寂静。 他找了又找,才终于在曲折蜿蜒的回廊处看见了她,她穿一身月白夹袄,嘴 微微抿起,靠在廊柱上看着院墙上的青瓦,此时落了雪,倒显得颇为好看。 离的近了,他才看清楚,她向来带着笑意的脸此时却冷了起来,眼神一片漠然。 而现下,顾初宁看着他的眼神和那人一般无二,陆远的神 有些 惘,此时他犹如置身重峦叠嶂的 雾当中,仿佛故人归来…… 那边严安已经被绳索牢牢的捆住,再无逃跑的可能,陆远 下心底的胡思 想,顾初宁怎么可能是她呢? 那个人,已经死了六年了啊,是他亲手扶着灵柩将她下葬,是她极喜 的地方,四周青山绿草, 水如茵,能时时看着天边飞过的鸟儿,是她最向往的自由。 她死了,死在他的眼前,绝无活下去的可能,更何况,如果是她的话,她怎么会用这般眼神看他。 顾初宁绝不可能是她,是他魇住了,陆远撑起手掌,慢慢起身。 顾初宁的皮肤一向细 ,就是平时碰了下都要起红痕,更何况此时被刀划到,脖颈处的刺痛越发明显,她的手微微颤抖。 程临已经把严安 到马上,他立时就走了过来,神 很是担忧:“这位姑娘,你没事吧。” 顾初宁摇了摇头,这血 的不多,定然没有刺到紧要的地方,不过也确实受了些伤。 程临又转过头看着陆远:“大人……” 陆远走上前半蹲下身,比顾初宁的身子高了些,一低头就能瞧见她苍白的半张脸:“把手松开,”他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白 的小瓷瓶。 顾初宁的气还没有消,不过她也不会同自己的伤作对,因此听了陆远的话放下手,此时手上沾了不少血,看着颇为可怖。 陆远把瓷瓶打开,然后贴近了她的身子打算上药,程临一个 灵就转过了身,那些下属自然也知道轻重,早就堵住了严安的嘴,退了几 之地,保证非礼勿视。 陆远用手轻轻抬了她的侧脸,好将伤口看的更清些,伤口此时还在 血,但好在血 的已经缓慢了些,想来应无大碍,只不过这伤口看着着实可怖了些,这白瓷一般细腻的脖颈上一道长长的伤口,皮肤被刺破,很是可怜。 陆远拧开了小瓷瓶:“我先上药包扎一下,待回去以后再仔细清理,你忍着些,会有点痛。” 光下顾初宁微微抬着的下巴几乎白到透明,下巴颌尖尖,惹人怜惜。 顾初宁还记着方才他的冷心肠,此刻却又装作一副好人的模样,她不想同他说话,就从嗓子眼里轻轻“嗯”了一声表示答应。 这瓷瓶里的药对于愈合伤口来说效用很好,陆远轻轻地洒在伤口上,保证完全覆住,他很是仔细,动作尽量轻柔。 可这毕竟是药粉,到底会有 痛 ,顾初宁到底还是没忍住,还是哼哼了几声,她此时才有些怀疑,怎的陆远身上竟还随身携带了药。 陆远帮顾初宁上好药以后终是离开了她的脖颈,可指尖上那种滑腻的 觉犹在,他转过了注意力:“你可有帕子之类的东西。” 顾初宁点了点头,上次宋景捡到了她的帕子以后她再也不拿绣着小名的帕子出来了,因而现在带在身上的都是普通的帕子,她从 间扯了两方干净的帕子出来。 仍是毫无对话,陆远将她的伤口仔细包上,才开口道:“这只是初步的处理,待回去以后一定叫来大夫仔细看诊一下。” 顾初宁才不领他的情,她哼了一声。 陆远见了却丝毫不在意,他道:“你怎的会来这里?” 顾初宁半晌没说话,她想着现在还是要靠着陆远的,因此道:“我是同她们来放风筝的,这风筝跑远了,挂在树上,谁知道会遇上这些,”她说完了又道:“宋芷说这里最安全不过,林子前面好些人在放风筝,怎的你们会在这里。” 陆远着实愣了一下,他太久没有出来了,此时听了顾初宁的话才想起来,他才道:“京城的牢狱就在这附近,平素押解犯人偶尔会路过,”只不过那时都是官兵押解,自然安全的很,这次的事,是程临失职了。 还在背过身的程临忽然觉得浑身一凉。 陆远起身,然后走到程临的身边:“这次的事,唯此一次,下不为例,现在就把他给我押进去,一点闪失都不能再有。” 程临立时就恭谨的弯 行喏:“是,大人,”若是再出什么差错,他万死难辞其咎。 一时间兵甲行动,马蹄嘶鸣,一忽间人就散的差不多了。 陆远又遣了一个侍卫:“去前头叫二姑娘牵着马车过来,记住,就只是二姑娘便可。” 那侍卫是 悉济宁侯府的,因此转身便过去了。 偌大的林子里便只剩陆远和顾初宁二人了,顾初宁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就她现在这么个娇弱的身子,又在最紧要的脖颈处挨了一刀, 了这许多血,自然是受不住的,她的脸 越发苍白,她不想搭理陆远,她可还记得方才他的冷酷。 二人都不说话,场间忽然生了几丝尴尬的气氛,陆远看着仍坐在落叶上的顾初宁,然后走过去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顾初宁就觉得身子凌空,转眼间她便落在了陆远的怀里,她不由惊呼:“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顾初宁不仅伤口处泛血,先前与严安靠的又紧,衣裳上又沾了严安的血,此刻陆远呼 之间全是血腥味:“若我放你下去也好,只不过这地上寒凉,你还撑得住吗,”他早看出顾初宁在强撑着,脸 都已经煞白了,一看着便很是不舒服。 顾初宁还要说话,最后还是忍住了,算了,他说的也对,因此就闭着眼靠在他怀里,她现在觉得身上冷的很。 陆远看着她失了血 的瓷白的脸,红 也渐渐苍白,他想起了方才她毫不慌 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个十五岁的小娘子,倒像是活了好些年的人。 他好像误会她了,先前他还以为她是在勾引他,可现下却觉得不像那么回事了,这个小姑娘,身上却仿佛罩着层 雾,叫他看不清了。 就在陆远胡思 想的时候,马蹄和车轮滚动的声音越来越近,是宋芷来了。 宋芷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听了那侍卫叙述原委了,一颗心悬在上面,此时一到了地方立时就下了马车,她连忙跑过来,就看见陆远抱着顾初宁,而顾初宁面 苍白,脖颈上的丝帕和衣襟上 是鲜血,看着吓人极了。 宋芷的手脚当时就软了,她的声音有些发抖:“表哥,她没事吧,”她怎么也想不到,就只是来放风筝竟伤成这个样子。 顾初宁已然有些昏睡了,她睁不开眼睛,陆远道:“没有生命危险,但还是要好好养养,现下你赶紧带着她回府,我去叫大夫,”这事总归是她无辜受累,他是要负责任的。 宋芷的脸 又苍白的几分,陆远这话一出来她就知道顾初宁伤的不轻,然后咬咬牙道:“快把她放回车上,可别误了时间,”她虽 玩 闹,却也知轻重。 顾初宁极瘦,陆远抱着她的时候就 觉到她纤细若柳的 肢,他一点力气都不敢用,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顾初宁放在马车上,宋芷连忙将软垫递过来好叫顾初宁躺的更舒服些。 陆远的手刚刚从顾初宁的 上 离,就 觉他的手被抓住了。 顾初宁反手揽住他的手:“还有我的风筝。” 马车的帘子没有落下,陆远抬眼往树梢上看,就看见一个桃粉重彩的大鱼风筝,风筝线在微风中轻轻摆动,他把她的手放下:“好,你放心。” 陆远使了个眼 ,那留下的侍卫有功夫在身,自然轻而易举地就将风筝给取了下来,然后递给了宋芷。 都已准备妥当,宋芷撂下了车帘,车夫驾着马车走远了。 马车带起了一阵烟雾,滚滚落尘中逐渐远去,陆远也上了马,往城中而去。 马车上顾初宁面 苍白,血 尽失,脖颈上的血渗透了帕子,气息也微弱了起来,宋芷吓得说不出话:“妧妧,你要 住啊,你还才来京城,好些吃的都没有吃呢,待你醒了以后我就带你去,还有好些时兴的衣裳首饰,你这般貌美,定会很合适的。” 顾初宁虽则只来了二十余 ,但宋芷与她很合脾 ,比家里的那些嫡亲姐妹还要好,她此刻心里酸的很,眼泪一时间就落了下来。 顾初宁半醒半睡,她握住宋芷的手:“你且放心,我没事,只不过 了些血而已,”只不过这身子太娇弱了,可别吓坏了宋芷。 宋芷点点头,她冲着车夫喊:“快些,再快些。” 这之后的事情顾初宁就不甚清楚了,她只觉得 糊糊之间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儿,然后屋子里挤了好些人,还有哭声,听着像是姨母和宋芷的哭声,然后就是脖颈间的清凉,许是大夫在重新诊治,再之后就是归于一切的寂静。 天地间混沌一片,顾初宁做了个梦。 梦里面依稀还是方才的场景,她被严安挟持,冰冷的刀刃儿架在她的脖颈上,而陆远高坐于马背上,面 冷漠,丝毫不顾,这不是阿远,她只觉得心一凉。 画面一转,忽然回到了国公府大房。 夏 暖 ,院落里搭着一个葡萄架,层层叠叠的枝叶爬 了架子,风轻轻地一吹,被枝叶切的细碎的 光就会落下来,斑斑驳驳。 她和阿远坐在葡萄架下,青石的案几托盘里是一颗颗圆润晶莹的葡萄, 可 。 阿远选了一颗最大最圆的葡萄递给她:“妧妧,你尝尝这个,这个一定最甜。” 她把葡萄接过来,果然很甜,她刚要回话,就看见他看着前面的藤叶:“阿远,你在瞧什么呢,”她问。 阿远指着藤蔓说:“是蝴蝶,还是个五彩斑斓的漂亮蝴蝶。” 她抬眼看过去,果然是一只蝴蝶,正在绕着葡萄架飞舞。 阿远长长久久的看着那只蝴蝶,仿佛岁月静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有点长的一章啊。 还要 谢一个不知名小可 送的营养 , 你们~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