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碧兰突然哭出声来，这么多天的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可是我恨她，我恨她！陛下还当着我的面跟她亲热，爹……”她扑到姜散宜怀里，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姜散宜拍拍她的头，轻声叹气，说：“傻孩子，不过你也不要伤心，左苍 这个人，在陛下面前看似温顺，其实执拗无比。要对付她还是有机会。你现今一定要服软，陛下需要她出战小泉山，你要拿出王后的心 气度。以退为进，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姜碧兰说：“可是……” 不等她话出口，姜散宜便沉下脸来：“父亲的话，你是听还是不听？” 旁边郑氏也劝：“儿啊，你就听你父亲一回吧！” 姜碧兰将丝帛覆在眼上，轻轻按了几按，拭去泪水，说：“我听父亲的。” 姜散宜这才点头，说：“身在 中，陛下怎么看你最重要。所以你万万不可轻举妄动，一切事宜，有父亲替你谋划。你有何事，也务必知会父亲。容妃死后，父亲与陛下关系淡漠，但却是从小看着他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父亲比你明白。” 他拍拍姜碧兰的手，说：“不焦不急，你虽身在中，然而还有整个家族倾力支持。” 姜碧兰第一次觉得很安定，哪怕明知道，姜散宜筹划这一切是为了家族利益，但是心却无端安定下来。她轻声说：“我要看着她皮焦 烂，一步一步，步入万劫不复之地。” 姜散宜说：“会的，只要你信任为父，并且耐心等待。” 中，慕容炎陪左苍共用午膳。左苍沾不得腥气，御膳房纵然知道她以前喜好油气重的菜品，如今却也是再不敢上了。饮食俱都十分清淡。 慕容炎说：“法常寺的雪盏大师，传闻医术不凡。下午带你过去看看。” 左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也许过几 便好了。” 慕容炎说：“马上要出征，军中条件 陋，这样娇气可不行。”说完，又握了她的手说：“总让人担心。” 左苍缓缓 回手，说：“既然陛下吩咐，微臣便去一趟法常寺也就是了。”慕容炎点头，左苍说：“陛下最近前来南清，不需要陪伴王后吗？” 慕容炎说：“王后回家省亲了，想来家中父母会安抚她。你没有父母，便只有孤多多照抚了。” 左苍说：“事到如今，陛下还是认为，是微臣害她小产吗？”慕容炎安静地看她，她站起身来，说：“她的孩子，也是陛下的孩子。难道我会对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下此毒手吗？” 慕容炎说：“好了，孤什么都没说，你倒是先凶上了。” 左苍说：“微臣只是不明白，在陛下眼里，我难道竟是一个如此恶毒的人？” 慕容炎沉默，半晌，轻声说：“给我坐下，吼什么？”左苍这才意识到失态，缓缓坐下来。周围没有人侍候，他拿了勺子替她 了一碗汤，说：“知道的明白你在对自己君主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吼狗呢！越来越不知礼数。” 左苍怒道：“反正我没有害她的孩子！” 慕容炎说：“嗯。” 左苍反倒怔住：“陛下相信了？” 慕容炎说：“阿左，孤也刚刚失去了自己的孩子。第一个孩子。”左苍愣住，慕容炎问：“你非要在这时候，对孤咄咄相 吗？”左苍不说话了，他这才说：“快吃，吃完孤陪你去一趟法常寺。” 法常寺是大燕开国君主所建的一座寺庙，由来已久。主持雪盏大师如今已年过七十，然而面 红润，除了白眉长须以外，倒显得十分年轻。 这时候他正 候在山门前，见到慕容炎过来，赶紧上前施礼。慕容炎对他倒还算尊敬，说：“雪盏大师不必多礼。今孤带左将军过来，也是希望大师点化开解。” 雪盏双手合十，说：“点化不敢当，陛下有令，老纳自当尽力。” 慕容炎点头，携了左苍，与他一道入寺。进了山门，面是灰白的石阶。 石阶长有四百九十级，左苍行至一半，便出虚汗。她双手按着双膝，略作休息。慕容炎也是皱眉，她身体差了好多。以往这样的石阶，她岂会看在眼里？ 左苍苦笑，只觉得眼冒金星。她说：“陛下，微臣一定要上去吗？一身杀孽之人，即使行至佛前，也未必能得神佛庇佑。不如……” 话音未落，突然消了尾音……慕容炎倾身将她打横抱起，继续向前。左苍惊住，两边侍立的僧人们也惊得目瞪口呆，雪盏大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头前带路，再未多说。 那时候 光穿过松针，零零碎碎地撒落长阶。他抱着她，步步向前。世界颠倒，原来这红尘里柳绿花娇、 光正好。她握住他前的衣襟，轻声说：“陛下！” 慕容炎轻笑，说：“这时候最好注意说话，小心孤扔你下去啊。” 众僧皆低头而行，没有人多看一眼。 寺门渐近，慕容炎将她放下来，若无其事地跟着雪盏大师一并入内。左苍在寺前略略停留，想了想，还是举步入内。雪盏大师带她前往大殿上香，左苍拈香跪拜，慕容炎站在一边。雪盏问：“阿弥陀佛，陛下不上一柱香吗？” 慕容炎说：“不了，佛渡有缘人，孤却是与佛无缘之人。拜亦无用。” 雪盏也不再多说，自在一旁敲着木鱼，轻声念经。左苍上了香，雪盏带她到禅房，同她煮茶论禅。慕容炎没有进来，自在寺中行走。一直到了傍晚时分，左苍这才告辞出来。 慕容炎和她一起下山，两个人并肩而行，雪盏长驱相送。及至到了山脚，雪盏等人回去了，左苍终于问：“陛下既然不信佛，为何带微臣前来拜佛？” 慕容炎笑，说：“灵魂空虚的人，总是需要一个寄托。” 左苍瞪了他一眼，他伸二指，作了一个 她双眼的动作，说：“雪盏大师与孤曾有两年师生之谊， 通世理，你同他多聊几句，总无坏处。” 左苍意外：“雪盏大师竟然曾为帝师？听说，当年太上皇曾拜他为国师，他都婉拒了。” 慕容炎说：“当年母妃在时，孤也曾获盛宠。得以拜他为师，并不奇怪。” 左苍不说话了。盛宠之后，便是十多年冷遇。他到过云端，复又跌落尘泥。谁能理解个中艰辛？ 慕容炎牵了她的手，继续往前走，说：“小泉山的事，你有什么打算？” 左苍说：“昨夜王总管将战报皆送到南清，微臣查看了一番。若是孤竹和西靖联手，我们将十分麻烦。”慕容炎嗯了一声，“孤竹恐怕是惧你威名，反正不将此城赠予西靖，也会被我们所夺，不如 给西靖，还能引我们和西靖战。” 左苍说：“这恐怕是任旋派人游说孤竹王，出的主意。说起来，此战微臣想请求陛下赐一参军。” 慕容炎说：“说。” 左苍说：“瑾瑜侯，达奚琴。” 慕容炎眉 一挑，松开她的手，哼了一声。左苍说：“他是北俞皇族，如今北俞虽亡，但是百姓还是其遗民。要取俞地，当然非他不可。” 慕容炎说：“孤何尝不知？只是此人毕竟是降臣，北俞亡国，同大燕也 不了干系。你觉得他会为你所用？” 左苍说：“会。”慕容炎审视她，左苍莫名其妙：“陛下为何以这种眼光打量微臣？” 慕容炎说：“左将军这般自信，莫非已将此人拢自裙下？” 左苍气得半天说不出话，好半天，终于说：“既然陛下这样想，看来此人微臣也是不能用了。反正微臣生而为将，不应惧死。到时候就直接与西靖和孤竹、无终死战罢了。” 慕容炎只回了一个字：“哼！” 左苍无奈，只得又同他讲道理，说：“俞国已亡，如今故土皆被孤竹、无终和西靖占据，早已复国无望。达奚琴除了大燕，无处可投。何况他这样的人，不会甘心一生赋闲。如今有用武之地，定会尽心为陛下效力。陛下不必担心。” 慕容炎问：“副将用谁？” 左苍说：“王楠。” 慕容炎说：“哼。” 左苍问：“这个人也不行？” 慕容炎说：“那左将军记得少喝一点酒，免得又半夜三更，在部将肩膀上寻求 藉。” “……”左苍深 一口气，说：“都说庙宇禅经最是静心养 ，陛下今去了一趟法常寺，怎么反倒尖酸刻薄了许多。” 慕容炎说：“孤今看破表象，认清了实质。” 左苍气，说：“陛下每每与王后恩  绵也就是了，昨夸可晴的手漂亮，微臣可也没有说什么。” 慕容炎哪甘示弱，说：“也不比将军，将军觉得部下肩膀坚实，直接就靠了上去。孤虽然赞了两句，好歹没有上手。” 两个人一边低声斗嘴，一边入了。待明白方才都说了些什么，左苍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不知道为什么，吵吵嚷嚷之后，那些旧事又都算了。 待再看到可晴，她不由自主地瞄了一眼可晴的双手，什么话没说，自己先笑起来。可晴莫名其妙，见她盯着自己的手，举起来看了看：“将军？怎么了？奴婢的手有什么问题吗？” 左苍转头看了一眼慕容炎，慕容炎说：“下去，话多。” 可晴连忙躬身退下，慕容炎上前，轻轻揽住她的 ，说：“还笑。”左苍说：“陛下若是想要上手，又何必赶她走。” 慕容炎说：“就是因为想要上手，有旁人在总是不好。”左苍微怔，他的双手已经探进了衣襟。那一天她没有着甲，衫轻薄柔软，慕容炎缓缓将她 在软榻上，双 烫在她额际。 左苍慢慢收了笑意，旧怨恩仇在他的瞳孔中，云淡风轻。 ☆、第 70 章 内 次，姜碧兰从姜府回到中，慕容炎没有去接。他在御书房召见了达奚琴，与左苍一起拟定战策。这一次，绝不能再允许失败了。狄连忠败了不要紧，毕竟所有军中将士都相信左苍能够起死回生。 只要她一到军中，士气就会复苏。但是如果她败了，那么就会是燕军真正的失败了。 慕容炎说：“如今我们并不知道西靖支援了孤竹多少兵马，也不知道无终是否参与其中。强攻于我们不利。你二人可有计策？” 左苍刚要说话，外面王允昭突然进来，看了慕容炎一眼， 言又止。慕容炎说：“说吧。” 王允昭这才上前深施一礼，说：“陛下，王后娘娘今回，凤驾已至门之前，陛下是否……” 慕容炎说：“她回，还需要孤前去接吗？”王允昭一怔，以往姜碧兰回府，慕容炎大多都是同去同回的。今这样，可真是太冷淡了。左苍也是一怔，毕竟慕容炎对姜碧兰一直以来都是百依百顺的。 如今这话，显得十分凉薄。 她目光一顿，慕容炎立刻就发觉了。他转而说：“现在边关军情吃紧，身为君主，无论如何，也总应有个轻重缓急。王后那边，你小心侍候着，午间孤便过去。” 王允昭躬了躬身，缓缓退下。慕容炎抬抬下巴：“继续。” 左苍这才道：“西靖和孤竹、无终即使联手，结盟也不会牢固。微臣斗胆，只要让出一城，他们一定会互相争斗。西靖素来霸道，孤竹和无终一旦发现跟他合作无利可图，立刻就会身而退。甚至反目成仇。” 达奚琴一直没有说话，直到这时候才看了左苍一眼。慕容炎说：“左将军的意思，是令我们的人先退出马邑城？” 左苍摇摇头，说：“不是马邑城。”这一次，连达奚琴都异常震惊：“将军是说，退出宿邺城？” 宿邺城是马邑城的四倍有余，跟一个边陲小城的价值是天壤之别。冒然让出宿邺城，这实在是太大胆了！ 达奚琴看了一眼慕容炎，即使是达奚铖仍然在朝，他身为皇叔，定然也不会提出这样的战策。然而慕容炎面上却并无怒，只是说：“接着说。” 左苍说：“马邑城地薄人稀，而且本来就是西靖的城池。如果单单只用此一城作饵，也许并不至于动摇他们的盟约。宿邺城不一样，也只有这样一座城池，才会引起三犬相争。一旦他们联盟破灭，西靖数战无功，定会觉得孤竹、无终不堪与谋。这时候我们各个击破，就容易得多了。” 慕容炎几乎没有犹疑，站起身来，说：“王后想来已经到栖凤了。孤过去看看她，宿邺城的百姓安置等问题，你们自行拟定吧。” 说罢，起身离开。左苍和达奚琴跪送。随后两个人出了，达奚琴说：“将军竟然直接在自己君主面前提出这样大胆的战策，难道就不怕君主疑心吗？” 左苍说：“瑾瑜侯不必担心，外人对我们陛下，也许有所非议。但是他确实是个明君。” 达奚琴说：“以前我并不相信，今看来，今上确有胆魄，”左苍还没接话，他却又说，“对将军亦是深信不疑。” 左苍说：“瑾瑜侯就打算这样站在门外同我说话？” 达奚琴一怔，复又笑说：“我知道一处不错的酒家，将军若是有空，赏脸同饮如何？” 左苍很认真地说：“我现在可是两袖清风、身无分文啊。” 达奚琴笑倒。 栖凤，姜碧兰在女的搀扶下缓缓踏入这冰冷华丽的室。慕容炎没有来，这是第一次，她一个人出，又一个人回来。 自从左苍出狱之后，他已经连表面的温柔宠都吝于维持。但凡有眼的人，都看出了他对栖凤的冷淡。旁边女彩绫说：“娘娘路上都没怎么吃东西，奴婢这就去传膳。” 姜碧兰轻声叹气，说：“本没胃口，晚些再说吧。”XｔjＩdｉＡｎ.coｍ |
这个人，在陛下面前看似温顺，其实执拗无比。要对付她还是有机会。你现今一定要服软，陛下需要她出战小泉山，你要拿出王后的心
气度。以退为进，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姜碧兰说：“可是……” 不等她话出口，姜散宜便沉下脸来：“父亲的话，你是听还是不听？” 旁边郑氏也劝：“儿啊，你就听你父亲一回吧！” 姜碧兰将丝帛覆在眼上，轻轻按了几按，拭去泪水，说：“我听父亲的。” 姜散宜这才点头，说：“身在
中，陛下怎么看你最重要。所以你万万不可轻举妄动，一切事宜，有父亲替你谋划。你有何事，也务必知会父亲。容妃死后，父亲与陛下关系淡漠，但却是从小看着他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父亲比你明白。” 他拍拍姜碧兰的手，说：“不焦不急，你虽身在
烂，一步一步，步入万劫不复之地。” 姜散宜说：“会的，只要你信任为父，并且耐心等待。” 
便好了。” 慕容炎说：“马上要出征，军中条件
陋，这样娇气可不行。”说完，又握了她的手说：“总让人担心。” 左苍
回手，说：“既然陛下吩咐，微臣便去一趟法常寺也就是了。”慕容炎点头，左苍
了一碗汤，说：“知道的明白你在对自己君主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吼狗呢！越来越不知礼数。” 左苍
吗？”左苍
红润，除了白眉长须以外，倒显得十分年轻。 这时候他正
候在山门前，见到慕容炎过来，赶紧上前施礼。慕容炎对他倒还算尊敬，说：“雪盏大师不必多礼。今
光穿过松针，零零碎碎地撒落长阶。他抱着她，步步向前。世界颠倒，原来这红尘里柳绿花娇、
光正好。她握住他
她双眼的动作，说：“雪盏大师与孤曾有两年师生之谊，
通世理，你同他多聊几句，总无坏处。” 左苍
给西靖，还能引我们和西靖
一挑，松开她的手，哼了一声。左苍
不了干系。你觉得他会为你所用？” 左苍
藉。” “……”左苍
一口气，说：“都说庙宇禅经最是静心养
，陛下今
绵也就是了，昨
，说：“还笑。”左苍
在软榻上，双
烫在她额际。 左苍
次
言又止。慕容炎说：“说吧。” 王允昭这才上前深施一礼，说：“陛下，王后娘娘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