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冯相指教。”想到这里,她拱了拱手,冯道叹了口气,“李业杀入郭将军家,是先放火箭,再四处拦截, 本就没有进去。” “一开始就没有想到要留活口?”怪不得冯道说无一活口——这么多主子都不在了,李业再无能也不可能察觉不到,可要是 本就没冲杀进去,而是放火烧杀,那一开始还真的不好辨认,最多也只是看郭家有没有人逃出来。 “是的,而依你对咱们这位国舅爷的了解,他可是这样的人?” 刘灿默默的摇了摇头。李业不是一个好人,也不是一个有能力的人,还有些胆怯懦弱,可这样的人往往也很难狠辣,特别是这么针对郭威,就算他有这个想法……也是不该有这个胆子的,可他偏偏就是这么做了。这里面,是谁的怂恿? 杨玢不可能,他是一个聪明人,不会给自己惹这么一个敌人。郭崇?从理论上来说也应该是不可能的,但现在刘灿有些不敢肯定了,这个人身上的 雾越来越浓。 “冯相,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了。” “思之是个做大事的。” “冯相就别笑我了。” “不,我是说真的。思之是做大事的,所以看的是大局,考虑问题也只会从大面上着眼,因此免不了就会忽略了一些小人物,也会忽略一些 暗面。这件事必是有人怂恿李业做的,但是却不见得就是郭将军的敌人,相反,可能是他的朋友、手下!” 柴荣! 刘灿差一点 口而出,但又忍住了。 “做下这种事,对谁有好处?杨玢那里没有,陛下那里……其实也没有。陛下若能静下心来细思或者有人提点,想来是不会下这样的 命的。可现在他心 了,同时,他也没了思之这样的人在旁边指导。思之不用谦虚,若不是有你,陛下说不定早就……”他说到这里,摇了摇头,“我一直不看好陛下,不是不想忠于大汉,而是他实在太过愚笨了!一个好的帝王,可以懒惰可以好 可以奢侈,甚至可以暴戾,唯独不能蠢笨。” 刘灿有些哭笑不得,冯道这话在这个时代绝对是新鲜的。一直以来,人们对帝王的要求就是勤政 民,艰苦朴素,只要有这些,就算是一个好皇帝,到他这里可好,统统被推翻了。 “思之不同意?” “不,我非常赞同。” “哦?” “皇帝懒没什么,他可以找勤快的臣子;好 也没什么,天下众多佳丽,本就要充斥后 ,好 又算什么?至于说奢华……皇 内所能充斥的东西总是有数的。所以哪怕是有这些缺点,只要他知道什么臣子能用,什么臣子不能用,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江山也是能做的下来的。反之,他越勤政,江山越是动 ,越努力,越是给人可趁之机。冯相之言,灿,毫无疑义!” 这次轮到冯道吃惊了,他怔了一下后缓缓的拍起了巴掌:“我早知思之不俗,却不知如此对我胃口,却是能说得上忘年 了。” 也是今天情况多变,冯道稍稍有些浮动,要不也不会把存在心中多年的想法说出来。不过他说出来的时候并不认为刘灿会赞同,毕竟他这个论调太惊世骇俗了,在此时的环境中,哪怕真有人有这样的想法,也不会深想,更不会说出来。就连他,也是从政多年,见了n个帝王,才形成了这样的观念。他只是说出来,至于刘灿的看法……他其实并不是太在乎。但刘灿竟能理解!竟理解的丝毫不差,而且说出来的时候还这么天经地义!冯道对刘灿是早有欣赏的,但这一次真有些惺惺相惜的 觉了。 “这是我的荣幸。” “既如此,那思之早先……是我想的浅了。” 刘灿一笑:“我这点小心思,也瞒不过冯相。” “那眼下,思之又要如何?” 刘灿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我若说完全没想法,那就是欺骗冯相了,可我若说已经有了完全的打算……也不尽实。” 她知道演武场中有很多人已经吼着叫着要大干一场——这方面的信息,一直通过王森有传来。这种声音从某方面来说也是正常的,但是她知道,演武场的实力能多隐藏一刻就更强大一分,也就在将来能更快速的扫 地面上的这些毒瘤! 是的,毒瘤。 无论是那些节度,还是分封的小国,在她眼中都属于毒瘤。因为翻开十国的历史,基本上找不出哪个国家的人民可以安居乐业。江南也许好些,可那更多的是依靠丰富的资源,当政者也同中原一样,哪怕出一个好的,也会很快的驾崩,继承者往往都是不成样子的。 天命?环境! 如果真要选择的话,刘灿宁肯相信是后者。人都是有惰 的,在一群浑浑噩噩,醉生梦死的人当中,清醒奋进的能有几个?而要一直保持这种状态又需要多少努力?特别是当取得了一定的成功之后,又有多少人还能保持初心?一个人如此,两个人如此,最后,也就形成了环境。 “思之还是想让密州休养生息?” “冯相知我。” 冯道沉默不语,过了片刻道:“有些话,我本不该说的,但今 ,老夫喝多了,喝多的人难免嘴碎。有些话思之就姑且听听吧。” 刘灿肃然:“冯相请说。” “机不可失……思之保存实力的想法固然是好的,可有些事过了这个村,恐怕也就没了这个店了啊!我知道思之是想要一鼓作气,但很多时候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岂不是更好?” 刘灿皱起眉,她觉得自己能明白一些冯道的意思。今天这会是一个机会,可是,在这个机会里她要做些什么吗?密州虽做了准备,开封城外的船只也增加了,但这一批人马却是不太可能改变整个开封的情况了,不说别的,郭崇大军在手,就立于不败之地。不过她也知道冯道不会无故说这些,那么,就是她还有机会,可这个机会在哪儿?若是早先她还会想刘承佑,可现在……这样的事刘承佑都没安排她,她又还能做什么?李太后?她今 能提前得到消息,应该还是这位太后报的信吧…… 刘灿隐隐的觉得自己抓到了一点什么,却不明晰,她抬眼向冯道看去,却见他已经拿起筷子,夹起了油渣,吃的香甜,她不由莞尔。正要出声,外面突然传来两声惊呼,她抬起头,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只觉得天 暗了。 “要变天了。”冯道叹了口气。 这样的时节,天还不该黑,而这样的天 明显是要下雨的征兆。 “相爷……”外面再次传来心腹的声音,冯道让人进来,他趴在冯道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者叹了口气,“一模一样吗?” “是。” 冯道点点头,然后转向刘灿:“杨玢那边也被动手了,同郭家一样,大军围困,然后火箭齐放。看时间应该和郭家差不多,应该是定好了一起动手的。三千南军用盾牌挡着,现在是没人逃出来,至于早先……现在还不得知。” 一声巨响,大雨倾盆而下。刘灿和冯道两人同时向外看去,这样的天,也许,能有人逃出来? 在这个时候,他们两个同杨玢都没什么关系的人,竟隐隐的都希望杨家能有人活命。是同情?是怜惜?更多的,也许是因为此事透着诡异,他们希望有什么东西能打破。可令他们失望的是,杨家,无人逃出。只是后世历史上有这样的记载,杨玢见火起,挥剑斩杀了自己的两个幼儿,扬天大笑:“今 是我杨玢身死之 ,明 就是大汉覆灭之时!” 这话是真是假无从考证,而在历史书上,刘承佑却是真正的畅笑了一番:“他死了!他死了!好!好!好好!” 据说这一晚,刘承佑荒唐无拘,在酒池中赤身 、体,相拥数女。 而在这一晚后,刘承佑的威望也达到了顶峰。 第275章 油渣 (六) 光正盛。 七月,一年里 光最胜的时间,哪怕刚下过雨,也带走不了暑气,反而更留下不少雨后的蒸闷。不过位于皇 深处的一个房间内,却凉 宜人,不仅丝毫不见灼热,气温还有些低,而且还带着一丝丝酒香。仔细打量就能发现,房间里摆着七八块大冰块,虽然已化却不少,还散发着冷气。而屋里的酒香,则来自于一个大木桶,那木桶要五六个人才能合抱起来,里面半盆清澈无比的 体竟然都是酒水!而这木盆中还有三个赤、 的女子和一个赤、 的男子,只见那男子脸 发青,神 中却带着一种得意,正是刘承佑! 那几个女子已经醒了,却都不敢动,只是来回以目光互相示意。她们都知道,昨天刘承佑胜了,大胜,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挟制住他了,这本是好事,因为杨玢向来对他们不客气。但少了杨玢,刘承佑对他们也变得暴戾起来,昨天一个女子,不过无意间将酒水溅到他脸上,就被拖出去活活打死了——在这木盆里,这样的动作实在说不上犯上! 只是这么一点小事就丢了 命,所以她们现在虽然醒了,有的还有些生理需要,也只有忍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而刘承佑的身体则一点点红了起来,那几个女子互相看看,泛起了难,很显然,刘承佑这是发热了。一般来说,要赶快让人把他抬出去,再请医正来诊治,可他昨天说了要在酒池中大泡三天,这虽然更像是一句玩笑,可谁又敢不当真? 怎么办?刘承佑病了她们难逃其咎,可要是贸然将他叫醒,更有可能被杀! “陛下醒了吗?” 就在她们左右为难间,外面响起一个尖细的声音,众人 神一震,忙道:“是王公公吗?陛下还没醒,王公公可是有什么事?” “……郭将军来了。”王公公犹豫了一下道,几个女子更是欣喜,一人终于大起了胆子去推刘承佑,“陛下,陛下,郭将军来了,郭将军来了!” “杀了!”刘承佑蓦地睁开眼,几人吓了一跳,他左右看了看,才回过神,“谁,怎么回事?” “陛下、郭、郭崇郭将军来了……”一个女子磕磕巴巴的道,刘承佑沉 了片刻,朗声大笑,“原来是郭将军,好好好,快请快请……嘶……” 说到后面,倒 了一口冷气,只觉得头疼 裂,浑身发烫,可又偏偏有些发冷。他动了一下,这才发现身上也僵硬的难受。 “陛下……”一个女子见他不适,大着胆子开口,他皱起眉,“这是怎么回事?朕怎么会在这里?该死!你们竟然敢让朕在这种地方!王进!王进,你给我滚进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不可抑制的咳嗽了起来,外面的王进连忙连滚带爬的滚了进来:“陛下,陛下怎么了?” “这是怎么回事?朕怎么会在这里?谁把朕放在此处的?” 王进张大了嘴,回答不出来。 “朕问你话呢!” “陛下、陛下这是您自己……您自己要来的啊?您说杨相 ……恩杨玢那老匹夫终于死了,您要庆祝一番,这木桶都是让人现做的,因怕搬不到房里,最后还是在这里组装起来的啊。” 他这么一说刘承佑也就有了点印象,不过随即也就更愤怒了——若这是别人的错,他还能 愤,可若是他自己要求的,又能如何?他这么想着,突然发现面前的王进正在哆嗦,虽然他好像在极力控制,但的确是在都说,他皱了下眉:“你怎么了?” “臣、奴才……奴才、臣……”王进话说不完,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我万死!我万死!” 他这么一跪,那些女子也跪了下来,呼啦啦的水声响了一片,刘承佑先是不解,然后就反应了过来。这些人在害怕!这些人在害怕他!他是皇帝!他们在怕他! 他一直都是皇帝,这些人也一直都在怕他,但现在,他能清楚的 觉到其中的差别。和现在相比,这些人过去的那些怕更像是敷衍,过去的他就像……不,他就是一个傀儡!而现在,他是真的皇帝了!意识到这一点,他再也无法抑制的 喜了起来,觉得就连身体上的难受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不过哪怕他再高兴,他也依然是病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他昨天晚上有些太过亏空,又在酒池中泡了一夜,本来这样的天他泡也泡了,可他偏偏又让人把冰块搬出来。 中藏冰这种事过去就有,只是早先就算是他也不能尽兴,直到昨天他总算没了心头 力,这才让人把冰块取出,硬生生的把房间打造成了 秋。可他虽然舒 了,这寒气也就入体了,哪怕他后来心情畅快,也没挡住这 气。郭崇进来的时候就见他躺在 上,脸 青白。 “陛下这是……” “朕只是偶 风寒,却是无碍的。将军到来,想来又给朕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陛下英明,杨玢一家三百六十三口尽数伏法!今 一早,臣就带人去点检了,却是没有逃出的,而他那奢侈的宅邸,也都焚烧了干净。” “哦?” “陛下也许不知,杨玢的宅邸早先在开封甚是有名,不仅取了前朝康王的府邸,这些年更是大肆建造,家中溪 直通金明池,两边绿树茵茵甚是凉 ,不少文人都喜 在夏 过去参加聚会,很有一些就在那时投靠了过去!” “老匹夫!”刘承佑咬牙切齿,他取一些冰用就被说三道四,直到昨 才能尽兴,而那杨玢却建了个消暑宅邸! “是,那杨玢的确胆大妄为,今 臣才直到,他更在自己府里修了地 。” “地 ?”刘承佑坐了起来,一脸动容,“他要做什么!” “想来是储存金银兵器的地方,只是臣今 去看的时候大半已经空了,也不知他把东西挪到了什么地方,不过只是留下的……臣的手下还在估算。” “死匹夫!”刘承佑更怒,他要把玩一个玉佩都要被阻止,那杨玢却能建造地 储藏宝藏,那些金银珠宝一定被他事先转移出去了! “还有一件事……甚为可惜。” “什么?” “我看那杨玢还建了个珍贵园,臣早先不知,也没有留手,今 去看,那些珍贵动物,却是……都没能存活。”说着一脸唏嘘,而那边刘承佑已是怒的不能再怒了,他咬了下牙,“那老匹夫的尸体可找到了?” “这个……” “怎么,没有那老匹夫?”刘承佑紧盯着郭崇,杨家是不是被毁,杨家上上下下那些仆人丫头是不是死了都不重要,关键的就是杨玢,“莫不是被他逃了?” “自然不是,他的尸体也被找到了,只是已经面目全非了。不过陛下放心,臣这边有 知杨玢的人,已经认出的确是他了。” “将军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不过……朕要看看。” 郭崇一怔,刘承佑又道:“朕要亲自去看!” …… “陛下,臣还有一事需要禀报。”仿佛是不知要怎么接,郭崇又道,“郭威那边……” “他那边怎么了?” “陛下,郭威一家已经伏法,但郭威郭荣父子还在外……而且又手握重兵……” 刘承佑的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其实最开始他并没有想过要动郭威,但后来想到这也是个 制他的,虽然一直表现的不像杨玢那些人那么明显,可也一直把他当孩子看。这次他收拾了杨玢,若不收拾他,还不知道要被如何对待。既然都要动手了,当然是要斩草除 的。不过现在想来却是有些鲁莽,若是刘灿事先知道…… 刘灿的名字一出来,就被他又按了回去,刘灿不安好心,虽然表现的一直忠心耿耿,也没有让他抓到什么把柄,可却一直有诸多疑点,他不能再相信她了!他只有靠自己,对,只有靠自己!连杨玢他都收拾了,还怕一个郭威?这么想着他抬起头:“郭将军,此事就要靠你了。就按我们事先说的,你带着我的旨意联络三地节度,共杀郭威!此事过后,你就是我大汉唯一的上将军!” 郭崇咬了下牙,半跪下来:“臣,必不辜负陛下的信任!” “我本不想让你这么快离开,但事不宜迟,你越早出发越好,朕这里也会发布消息,说那些家眷是被抓了,想来就算郭威听到什么风声也还会有犹疑,只望将军不要迟疑!” “我一会儿回去准备,明 就出发。就是杨家那里还有一些事情,不知由谁来接手?” “杨家那里的事……就 给子允吧。”刘承佑本想让转给李业的,后来一想,郭家立了这样的功是要好好奖赏的,杨家那么富裕,这点油水还是给郭家的好,郭崇没想到他会点自己的儿子,愣了下他,“子允尚年幼……” 刘承佑摆摆手:“子允一向老成,做事也有章法, 给他我放心……对了,杨家那些人先下葬吧,只是杨玢先留着,杨家也别动,等朕有空了再去看看。”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