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勇还没摸清头脑,老朗中已经火烧后腚的扯住他袖子就往外走。 “再带我到四太太那去!我好好把次脉!” 秦勇一大高个被扯得踉跄几步,忙不跌带他往正房去。 他也该将事情先告诉四爷,至于玉兰……秦勇视线落在被人扶着都摇摇坠的身影上,扯了个讥讽的笑。 太太的事要紧,多留她一晚也无妨,担惊受怕的滋味比让人即可去死更折磨! 秦勇与老朗中一前一后再度来到正房外,秦勇不便进去,只得让通报请徐禹谦出来一趟。 徐禹谦给惋芷低声说了句后才起身往外走,不过一抬脚又顿住了,看向立在侧的齐妈妈。 “齐妈妈,太太这会儿可给你了。” 他淡淡的神使得齐妈妈打了个灵,四爷他这已是怨上她了?不然何必特意待一句?! 硬着头皮着他的视线,齐妈妈嘴嚅动好会才应了个是,徐禹谦这才出了屋去。 外边风雪簌簌,庑廊下的灯笼被吹得直打转,秦勇与老朗中都笔直立于廊下,明明暗暗的光影显得两人间气氛越发肃然。 徐禹谦心头上的不安倏地蔓延开来。 “四爷…”秦勇见着他立即上前,也不笑了一开口就透出犹豫。 他抬手止住了他的话,“是有眉目了?”能让秦勇吐吐的,想来不是一般的事,连老朗中都再过来了。 了口气,秦勇来到他身旁,低声在他耳边待几句。 徐禹谦手猛然一抖,旋即紧紧攥成了拳,面上却出了笑。“既然如此就劳烦朗中再给内子诊断一番,也还请朗中不要在内子面前说起。” 老朗中闻言去看他,见他角勾着,明明是笑怎么那么渗人呢? “徐四爷客气。”朗中做了个请的手势。 徐禹谦颔首,转身入内。 站在廊下的秦勇看着一前一后消失的身影,有些心惊,四爷一出这样的笑,是怒极了。 “秦大哥,朗中这是……”玉桂三人气嘘嘘的跟了上来,她着急的问,心底怨玉兰怎么那么没用,到现在都没缓过来,耽搁她们追上来。 秦勇侧头,就见玉桂玉竹吃力的架着玉兰,笑得怪调:“朗中只是再给太太诊脉。玉兰姑娘这是怎么了,都这样了还是别在主子跟前了,免得出错要领一顿罚。” 玉兰听到他的声音就抖了起来,随后又硬生生站稳,手不再让两人搀扶自己。“谢勇大哥关心,我无事的,太太正不舒服,奴婢哪有不在跟前伺候的道理。”她不能离开惋芷身边,如若一离开,怕真要被无声无息的杀了! 秦勇哪里不知她这点小心思,既然她勇气可佳,那就去面对四爷好了,看看她会不会死得更快些。人要作死,谁也拦不住的。 里间朗中已隔着帐幔再给惋芷把脉,时间用得十分之长,长到徐禹谦心神不宁,连呼都摒住了。 惋芷若是知道自己被下了绝子药,会承受不住吧…宋二怎么就敢!惋芷明明已不妨碍什么了,同宗同族的亲侄女啊,他怎么就狠得下心来! 徐禹谦想到这事就心如刀绞。 惋芷何其无辜,前世被害死在花轿上,今世还是逃不过被暗害。也是他思虑不周,若是他再早一些将人放到身边来,哪里会让她受到伤害。若是因此伤了底子……徐禹谦心中一凛,便是惋芷因此伤了身子,他也不在乎!前世他又何曾想过孩子的事,虽然会有遗憾,可这些都比不得她的安然。 “还好…还好……” 正当他心中极之时,老朗中的喃喃自语使他脑中清明,憋在腔的一口浊气也随之吁了出来。 老朗中站起身,用袖子拭汗,可把他紧张惨了。“四太太用那寒之物并不多,脉像虽沉更多的却是体虚,没有真伤及本。我这去写方子,按着方子先吃上七贴,到时我再来请脉。” 徐禹谦背在身后的手骤然便放松垂在两侧,眉眼间多了分平和。“可确定?” “我行医几十载,会胡言不成?”老朗中嘿一声直挑眉,非常不被人质疑。“我会再给您写下该注意的事宜,只要先头的七贴药见了效,必当药到病除!四太太是有福气之人!” 那绝子药用的量极少,虽对底子有损却是能够慢慢恢复的,这可不就是有福气吗?! 是此,徐禹谦才算是真松了口气,又唤了秦勇带着朗中去写方子,并吩咐好好打赏。 安静进屋的玉桂看了看情况,想起先前照顾疏忽,这会怎么都不放心让药再经别人手,与徐禹谦禀了声也跟了出去。 秦勇给朗中手里直接就了张百两银票,险些没把他给乐飘起来,心想好在自己有两把刷子,不然上哪得这比诊金多十倍不止的赏银来!一百两啊,可以给他婆娘买套头面再吃上一年,自从上次被人打了出去,他们家就快要揭不开锅了! 老朗中觉得徐四爷其实比传闻中要好上几分的,论出手阔绰也没谁了! 朗中一走,屋里的气氛显然缓和了许多。 徐禹谦挥了挥手让立在边上的小丫鬟都出去,跟齐妈妈道:“我知道妈妈心里有着事,有些事我却先不计较,但今晚朗中说的话,我不想听到从槿阑院透出了一个字去。妈妈可懂?” 齐妈妈听得头皮直发麻,这是敲打她,也是试探她了!她今拿老夫人来惋芷的事,到底还是被四爷记在了心上。 看着在自己跟前长大的徐四爷,齐妈妈突然到他十分的陌生,也是此时,她才明白过来徐四爷再不是那寻不到自己就会哭的孩子了。 “老奴明白,四爷您放心!”齐妈妈心里直发闷,恭敬福了一礼退下。她已经听说了季嬷嬷要到槿阑院来,如若她没将四爷这次吩咐办好,让小丫鬟嘴碎传出风声,她也真不要用再在槿阑当差了!她的体面不但是自己挣的,也都是四爷给的,她怎么就忘了呢! 屋里就只余下玉竹与玉兰在跟前伺候。 徐禹谦长身立玉,在通室明亮的烛光下更显拔高大,芝兰玉树般,清隽贵雅。 可这样一个人,玉兰心中避他如鬼神,除了立在那连眼都不敢抬。 徐禹谦只用余光扫了她一眼,亦不想理她,只要他想现在就能抬手收拾了的人,不值当他多费心力。惋芷从朗中把脉起便没有动静,不知她是否还那样的疼。 起帐幔,他坐到了沿,发现惋芷闭着眼是睡过去了。 巴掌大的小脸陷在大红绣鸳鸯软枕间,便是睡梦中仍蹙紧了眉头,面苍白,似被雨打了的花苞。还没有绽放就要凋零。 他心疼的伸手拨去她脸上被汗水打的几缕碎发,用指尖抚平她眉宇间的褶皱,就那么盯着看她良久。 玉桂去而复返,手中还端了碗冒热气的汤药。 “四爷,太太第一次该服的药煎好了,太太的另一个方子秦大哥亲自跟着朗中去取了。” 玉桂走上前,见惋芷睡着了,低声音道。 徐禹谦看了眼药碗,虽不舍得还是去叫醒了惋芷。“先起来将药喝了,一会儿再睡。” 惋芷小腹疼痛已舒缓些,但身上还是没有太多力气,就着他手上的力道才半坐起来。徐禹谦在她身后又了个大枕,侧身直接接过了药碗,舀了一勺吹过后用试过温度再递到她嘴边。 她视线落在他还沾着星点药汁的,犹豫一会儿才张嘴喝下,顿时又被苦得直皱眉头。 “良药苦口,乖乖的。”徐禹谦瞅见笑了笑,轻哄着又舀了一勺。真是小姑娘,还怕苦。 惋芷只得强忍着,一口接一口。 玉桂见他这样体贴细心,早早退到边上与玉竹两人做伴。 玉兰扫到这幕,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上,四爷对太太越用心,她的下场就会越惨! 好不容易一碗见底了,门外传来了通报声,季嬷嬷冒着大雪赶了过来。 “这不好好的怎么就病倒了!”季嬷嬷进屋就快步要走到边,在只有几步时又停了下来。“老奴一身寒气,还是不太靠近太太了,太太您好些了吗?” 徐禹谦见着季嬷嬷肩膀上都是雪,站了起来,又喊人搬小兀子,见她坐下才道:“怎么就惊动嬷嬷了。” “秦勇那小子是将朗中扛进府的,下边人觉得肯定是出了急事就禀了老夫人,这不便知道了。老夫人还非要过来,还是老奴劝了又劝才作罢的。” “是我们的不是了,惊扰着母亲。”徐禹谦道,“是着了凉,突然就病倒了,还请季嬷嬷回去与母亲说不必担心的,朗中已开了方子。” 惋芷听着也过意不去,挣扎着要下,被他按住了。季嬷嬷见着也忙道:“太太使不得,您好好歇着才是。没事就好,老夫人那还担心着,老奴这便回去禀了她才是。老奴明一早就过来,还得请四爷担待,那边事务还是要待清楚的。” 徐禹谦点头,要起身去送她,季嬷嬷摆手匆匆又走了。 “四爷…我究竟是吃了什么不好的?”用过药后,惋芷也恢复了些神,想起朗中所言。 徐禹谦心头一跳,面上却笑容温和。“估计就只是寒的吃食,朗中已经说无碍的,你只要好好调理便是。” 惋芷还说什么,他已将她扶着躺下,给她掖好被角。“你现在不要心这些了,只要好好养着,万事都听我的。” 惋芷闻言只得做罢,听话的躺着。其实她想说,她嘴里好苦……徐禹谦见她这样乖巧,心都要化了,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哑声道:“乖乖,睡吧,我就在边上陪你。” 两人亲密的举动看得玉桂面红耳赤,忙转移视线,不想看见玉竹玉兰两人都还盯着瞧。 玉竹脸也红彤彤的,抿着嘴正偷笑,玉兰脸上神就有些说不明了。 她怎么瞧着她眼神那么直勾勾的,好像是只看着……四爷? 玉桂为自己的想法吓一跳,忙又去看徐禹谦,越发笃定玉兰看的就是四爷!那样直勾勾的,皱着眉,眼里怎么还有股怨气似的?! 这…玉桂想着又去看正全神灌注陪着自家主子的徐四爷,然后又侧过头去看玉兰,一个猜测在脑海里蹦了出来,心跳如擂鼓。 玉兰她…她这是喜上了四爷?! 不然,她怎么会出这种让人费解的神。 玉桂脑子嗡的一声响,二话不说抓住她手腕就将玉兰给拉出了里间。 “玉兰,你回去歇着吧,晚上不要你值夜了。”玉桂冷着脸。 被拽出来的玉兰呆了下,“玉桂姐姐你今儿也够累的,本就是我值夜,哪能让你替值,我不累。”她不能回房去,她只有呆在太太跟前才安全! 玉桂听着神更冷了,认定了自己的猜想,语气变得严厉:“玉兰,你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做奴婢的就该有做奴婢的本份!做奴婢的也该有廉之心,别没脸的往那些下作心思钻,做那下作之人!” 本还莫名的玉兰却如醍醐灌顶! 玉桂误会了自己想爬四爷的,又心念一转,不管玉桂是怎么误会的,这倒不失为她眼下身的办法! 爬的丫鬟也有被打死的,也有被发卖出去的,这都看主子的子与事态。如果她就此承认,那是未遂,小姐平时虽严厉却再善良不过。她想着,抬眼去看玉桂。玉桂是极护主的,肯定容不下她有这样的心思,绝对会禀了小姐,届时她就不能再呆在承恩侯府了! 只要能离开承恩侯府,她这条小命也就保住了! 玉兰抓了救命的稻草般,心间动不已,索站直了身子,回视玉桂。“玉桂姐姐这话没得让我替你臊得慌,我们这些陪嫁丫鬟不就是给男主子当通房来的,这不就是我们的本份了?玉桂姐姐你这是什么道理了,还非抢着值夜,生怕人不知你想法一样。” “你!”玉桂未料到玉兰如此不要脸,嘴还利,被噎得涨红了脸,抖着手指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玉兰朝她懒懒一笑,挥开指住自己的手。“玉桂姐姐真要容不下我,你就去和小姐说将我调开啊。我还得伺候小姐,还得值夜,要歇姐姐你自个儿歇着去吧。”说完,她还出轻蔑,扭着进了屋。 玉桂气得浑身发抖,若不是怕惊动主子,真是要扑上去撕了她那张嘴脸!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的留言鼓励与探讨、还有地雷、火箭炮,你们~么么哒~ ☆、第18章 也不怕闷着了 也许是药效作用,惋芷再睡下后就不想醒过来。 糊糊中,她觉到有人替她解了外裳,动作轻柔。不知又过了多久,听见有人在耳边唤她,可她就是不想睁开眼,不嘟了嘟嘴,旋即嘴里就被灌了苦苦的药汁,苦得眼泪都要出来。 她受不得这味道,再不情愿也只得强睁了眼,徐禹谦清俊的面容就在眼前。 惋芷霎时间什么困意都不见了。 徐禹谦见她睁眼,缓缓退了开来,用指尖轻轻楷去角的药汁,那样子似乎意犹未尽。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