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 “赝品,终究还是赝品。” 语毕,玄衣魔尊缓步而出,抬头看了看笼罩在双屏谷顶的血霾与清气,目光复又在苏长宁身上停了停,才自语一般道,“玄华,事已至此,你还准备躲到几时?” “又或者——” 猛然沉下的语调带着无物不催的威骤然向四周扩散开去,紫霄弟子也罢,自在堂门人也罢,修为不够心不坚的,在那一瞬皆遭重创! “这偌大的紫霄,与其便宜外人,不如便由本座收下!” 随着魔尊语音落下,荒神阁中千百魔修正堪堪抵达自在堂与紫霄相持外围,听闻尊主如此出言,顿时各亮法器,时刻准备动手。 一时间,魔威赫赫,就连自在堂,亦不敢撄其锋芒! 他的想法,苏长宁并摸不透。 却知,魔尊与玄华关系特殊,即使真有取而代之之心,他们二人之间定也有特殊的解决方式,远不同自在堂那般咄咄人。 此时随着魔尊到来,血霾之阵在他周身威下已开始不停溃散,紫霄力骤减,她倒是乐得重又以冰雾将身周包裹起来,坦然接受着祥云之中照落的金光。 那金光以细小道种文字构成,笼罩之中,处处遍布原道之基、世界之规则,虽有前世成婴的经历,不过二世为人心境自然不同,苏长宁随手采撷过数个片段,心无旁骛地细细体会起来,竟是忘了周遭一切。 以她为中心,方圆之内尽是祥光普照,所过之处一切魔氛如雪澌冰消,自在堂见再难讨得好处,正想再与荒神相争,可下一刻不知为何却在阵魔尊的阻止下偃旗息鼓地退去了。 抬手将一点金光托在指尖,并无丝毫顾忌道魔之气相冲带来的疼痛,那一丝关于天道、关于规则的体悟落入魔尊识海之中。 “……!”魔尊血眸蓦然圆睁,细小金光在他骤然高涨的魔气之下乍然消弭无踪。 怎会如此? 原来如此! “尊主!”姽婳在一旁观之,并不知发生了何等异变,担忧之下低唤出声。 “无妨。”未料魔尊仅是拂袖道,“荒神阁诸人,立即启程回返。” 回返?姽婳十分意外,此次尊主带来紫霄的几乎有大半个荒神阁修士,显然不是想空手而归,可为何又临阵无功而返? 不过荒神阁中向来以阁主之言为最高意志,就算姽婳腹疑问,亦还是随阁中其余魔修水一般退去。 “紫霄弟子听令。”此时,一道同样华贵难言的声线由空中传来,“护守本派有功者,赏。” “因护守戗伐自身者,门中疗伤丹药但凭取用。” “其余诸人,退。” 语声并不甚高,却由双屏谷向整个紫霄山脉开,听者如闻钟磬,心中不由为之一震。 此时,冰雾之中迸出一道耀目毫光,冲天而去,上接苍穹,刹那间与祥云、五彩融在一处,复又反照大地,皎皎如月。 远处,一道白影踏光而来,衣衫逶迤,带袂飘举,恍然如仙。 作者有话要说: 喵~~~~~~~~~~~~~·· 第128章 祸起萧墙(七) 仅是一个弹指功夫, 紫霄之上,雾收云霁。 白当空, 照得青天一片阔朗。 跟随着师长们互相扶持着回去居处的紫霄弟子们突见此景, 一时间心中皆有些恍惚, 自己是有多久, 未见着这朗朗天了? “你终究是来了。”玄衣魔尊角微勾,仿佛浅笑,又更似嘲讽。 “虽迟未晚。”语声似琴弦,白衣天君难以描摹的俊美眉目间,仍是一派的清冷淡漠,只是仿佛比往里多了些近似于透明的苍白。 “呵。”魔尊意味不明地轻笑,道,“若非我来,你这道统传承之派覆灭也不过是转瞬间事, 尚还未晚么。” 玄华并未接话, 垂眸将一丝悉气息拈在指尖, 轻轻捻转,才道:“我曾说过,聚魂一事终归逆天, 当时你便该知今。” 御天血眸沉沉,仍是嗤笑以对:“我不悔。倒是你, 今次紫霄遭劫,身为一派之主而迟迟不现——你身上功力,还余几成?” 化神修者何等威能, 神识弗远无界,此时二人仿佛闲谈,言语却是形诸心海之中独特系联间,身周亦早已落下制,令其余诸人不能随意窥探。 故而即使是如此切身之事,御天亦是随意道出。 “……”玄华淡淡看了他一眼,眼神仍平静无波,却心知自己与御天之间自有独特系联,此事无论如何瞒他不过,顿了片刻才道:“我亦不悔。” “哈哈哈!”御天笑得张扬,“你我果是一体而出!” 二人皆知不管说什么都无法动摇对方的决定,一时间都未再有言语。 片刻后,如同下了什么决定一般,玄华念头动处,一块紫玉小牌凌空悬至御天身前。 神识扫过,御天面上微微变,只道:“这是何意?” “天玑界崩毁在即,若我不测,紫霄传承……”玄华语气平淡,仿佛所论并非自家生死之事。 “可笑!”话未及半,便被御天打断,“荒谬!你是要将这道门正宗,予一名魔修?况且,天玑之事,又是如何说法?” 玄华抬眼看了看他,终究边也浮起一抹与他几乎如出一辙的嘲讽笑意,“当年‘她’身死道消,我以身合天玑天道,延缓天玑崩溃之速……只是造主不存,界域如何能够久存。” “哼!”御天不置可否地冷哼,目光在双屏谷中始终未散的那处冰雾处扫过,只道,“先前,你门中有一弟子在此处结婴。” 成就元婴之身,对修士固然是件大事,可对玄华这样积年的化神天君来说,就算门中多了一名元婴真君,也不算什么,更不值得御天一提。 “方才她结婴之时,所降道种文字之中,有此一端。”御天手指微动,一点金光乍然在指尖浮现,悬空向玄华飘摇而去。 玄华将光点托在掌心,稍调用神识一扫,向来难有表情的脸上竟也微微动容。 “这是……” “当年之事,你就连一点疑心也未曾有过?”御天言语间步步紧,毫不相让,“数百年道途同行,未有不谐,最后……何至于刀剑相向!” 玄华弹指挥散那一点光点,蹙眉道:“若然真是如此,当年你我与她不过万千世界之一端,为何独独天——” 他一句话才说到一半,只听头顶“喀拉”一声巨响,一道几有儿臂的靛电挟无上威势凌空劈下,正落在先前御天着眼处的冰雾之中。 电光固然刚猛无双,到底有迹可循,却是与之几乎同时虚空之中晃晃悠悠下落的那一个非黑非白的小巧圆球,观之更令人心惊。 “天劫。”启道出二字,玄华始终清冷无波的眼中,凝下几分深思。 这小巧圆球散发出的威他并不陌生,而体内灵力霎时的失控之,更是悉。 御天所知所,想必与他相同。 其中蹊跷昭然,不得不启人疑窦。 对玄华之言,御天不置可否,当年双屏谷道魔之争后他便对紫霄那名女修多有留意,先前她结丹之时的九重天劫传颇广,看来今次结婴阵仗更大倒也无可厚非。只是不过道途仅至元婴,便遇上了如此重重坎坷,她此生道途,倒像是天道不容一般。 不过……天道? “天劫?”甫才结婴,灵力尚无法顺畅运转,苏长宁险险开那道靛电光,等觉察到那巴掌大小的圆球正在缓缓接近时,当真一丝想法也无。 “不是天劫!” 苏长宁并不是第一回 结婴,二世修道的眼界亦算宽广,可就她所知,诸天万界之中,何曾有过如此霸道的“天劫”! 单是神识应,便只那小球之中所蕴含之力,哪怕功参化神,也绝非一人一身可敌,若用这样的“天劫”降临结婴修士,不啻于灭杀! 哪怕苏长宁再如何机变万端,此时也仅有坐以待毙一途。 只见那小球飘飘摇摇,晃着向她立身处落来,其上光芒非黑非白,隐约有些许细小文字浮现,偶尔渗透出些许灭顶的大恐怖之意。 与此同时,天际雷声轰鸣,由远至近而来,竟是后续雷劫亦一同来到了。 再次身死道消在即,苏长宁反而奇异地冷静了下来,识海间如冷月自照,无波无澜。 眼前其余景慢慢地变得模糊起来,唯有那一个不断接近的小球愈加清晰。 其间翻滚着隐现的,尽是一些细小文字,睫即逝,再如何仔细地去看,也仅能看到其中残片。 “天……以道……临下……” “界域……造主……创道……” 一点点拼凑那些只字片语,有什么好像逐渐变得明晰。 身在此界之中,难免为此方天道所囿,是以处处为之掣肘,界中千万年再无人化神…… 沉思刹那间被落在身边的轰然巨响打断,苏长宁倏然抬头,只见雷光已近! 太晚! 那七雷光来势之疾,本容不得她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雷劫临身—— 雷光投在光球之上。 并未发出丝毫声响,就那般,无声无息地消弭在了光球其中。 七雷光,元婴天劫,何等威能。 哪怕是毁灭界域、分判混沌亦不在话下,可就是那样刚猛无匹的一束雷光,落在小球之间,亦只如泥牛入海,再无踪迹。 而那光球只如同飨足一般,之上光芒瞬了瞬,身体涨大了些许。 雷劫虽消融于无形,苏长宁身上的力却未减少一分。 连七雷劫同落都能轻描淡写噬的细小光球,其间蕴含之力该是如何可怖! 或许设想,都难及其中万一。 这等力量,绝不可能是一个元婴修士的天劫! 凌驾于其上的,唯有天道! 此时苏长宁心中却是涌起一阵荒谬之,自己此番再世重来固然稀奇,可天劫要劈落她,天道要灭杀她——何至于此? 天道不容,难道,当真是天道不容? 换体重生固然机缘巧合,但若论此番行止,诸天万界之中修士千万,以夺舍、移魂延寿之辈亦不鲜见,苏长宁区区之身,如何值得天道下落? 苏长宁念中固然波澜起伏,但终究阻不住那光球的不断靠近。 许是受到了灭顶危机,她体内灵力急速地旋转动着,先前结出的元婴越发地凝实起来,几样在丹田内温养着的法宝也随之跳出体外,围住了她的身体作回护之状。 可这些在天道面前,何异虫蚁。 然,便是虫蚁,亦有虫蚁所在的意义。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