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底下, 林母站在何半仙的小屋前头, 正 道:“老何, 你想过没有,苏木以后怎么办?” “跟着我还能怎么办,吃百家饭穿百家衣, 以后也当个小神 呗。”何半仙笑呵呵的,自觉眼下状态 好, 完全没有不好意思。 林母摆摆手:“我不是说这个, 我是说苏木的户口。这次我出去学习, 听说以后户籍要统一管理了。没有身份证没有户口本,以后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何半仙不以为然:“人在就行, 还怕其他的嘛。” “以后苏木不结婚不要孩子,跟你一样打光 ?”林母瞪眼,“就是你,也该想想, 早点儿找个人安顿下来。这么大的人带着孩子,家里头还不开伙,像什么啊。” 人家住脚店都没他这样不经心。 何半仙笑了:“ 说以后每天中午过来给我烧饭。”他又强调了一句,“ 做的蛋炒饭, 加酸豆角的那种, 好吃得很。” 林母愣了下,旋即强调:“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以后出去上学呢。万一她住校呢,谁管你?” 何半仙摆摆手:“ 妈, 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只是我吧,能干我们这行的,都是孤寡命,我知道你不信这些,但这是从老祖宗那儿传下来的规矩。我命中注定无 无儿女,没必要祸害别人。” 林母跟个神 实在扯不清,只能退而求其次:“好好好,你的事情我管不了。苏木的户口真不能再耽误了。他都十四岁了,这孩子命苦。你碰上他,搭把手就得管孩子到底。” 何半仙被她念得脑袋瓜子疼,觉得林母堪比能念紧箍咒的唐僧,赶紧挥挥手打发这位大仙走:“行行行,我记下了。” 这人虽然成天 嘴跑火车,但应下的事情倒还算数。 林母这才放下心,重新往楼上走。 等她推开门进屋,她惊讶地发现苏木已经躺在外面的大 上沉沉地睡着了。 小男孩稚气未 的脸上,全是 喜的笑。 林 端着盆进屋,嫌弃地看着苏木。真是没眼瞧,这孩子废了,整个儿傻了。 林母敲她的脑袋, 低声音道:“你晓得什么啊,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草草洗漱完毕,直接睡在了女儿的上铺,轻叹了口气:“你呀,以后少欺负苏木。他当我们是自家人,你也要当他是弟弟一样惜护。” 林 直起身子,贴着 边跟她妈咬耳朵:“妈,苏木爹妈为什么不要他啊?” 一个男孩子,又不缺胳膊少腿没眼睛耳朵的,而且又不是个傻子,1974年也不讲究计划生育,苏木的父母到底为什么抛弃他呢? 小元元不一样,不带把儿在有些人眼中就不值钱。听说她生父母连名字都没给她起,直接叫“多丫头”,摆明了嫌她多余。 苏木又怎么成了多余的人呢? 林 脑 大开,难不成是豪门私生子?得了吧,七十年代男女多看对方一眼都是生活作风有问题,谁家狗胆这么豪门? 林母摸摸女儿的脑袋,像是陷入回忆当中一般,半晌才念了一句:“各有各的难处,都是没办法。” 那个脸 苍白,嘴 毫无血 的年轻女孩,厌恶地扭过头,看也不看襁褓一眼。 “拿走,我恨死了这鬼地方!我死都不会留在这鬼地方!” 后来啊,她真的走了。头也不回,丁点儿眷念都没有的走了。 林母一时怔愣,忍不住苦笑。该怪她心狠吗?可又有谁对她心善呢? “妈——” 林母被女儿的声音惊醒了,立刻经翻过身,只丢下一句:“早点儿睡吧。” 肯定有问题! 林 撅噘嘴,只得按下 腹的好奇,打了个呵欠,钻进毯子底下,闭上眼睛。 远远的,传来火车的鸣笛声。 这一趟车,不知道来自何方,又将驶往何处。 林 抓心挠肺,她的生意啊,她的致富经。 她要 打滚。 第二天一大早,林 就爬起 。连在煤炉边熬粥的林母都吃了一惊:“ ,怎么这么早?再眯会儿吧。” 林 哪里顾得上赖 , 脸严肃:“妈,你给我做个见证,我要做生意切割。” 她的寿司跟串串香事业可不能就这样夭折了,她得将生意传承下去。 林 敲响王 的房门,喊王 以及大军哥一块儿来林家。 “ ,我还要上学,那就长话短说。我的串串香跟寿司摊子,你也是看到的,生意怎么样?” 王 手上端着盐水浸泡的知了猴,笑着点头:“很好,昨晚上我去逮知了猴,还有人念叨摊子去哪儿了。” 林母在边上 着火,好啊,她家的丫头能耐的,都闯出名头来了。 “我不说, 你也能估计出摊子挣的钱不少,对不?”林 端正了脸 ,“我妈让我上学,不准我再做生意,所以,今天,我要问 您的意思,愿不愿意接手这生意?” 林 原先考虑过雇佣王 ,然而她再一琢磨,就发现此事不现实。 无论是串串香还是寿司,那都没什么技术难度。旁边的摊贩不模仿,只不过是因为他们的生意也是杠杠的, 本犯不上。 光旁边的小馄饨摊子,一晚上就能卖出好几百碗的馄饨。 “这里是串串香的调料配方, 你也知道是什么。不过我要求 技术股,我不管你每天卖出多少,利润如何,我要求一天十块钱。” 好歹主意是她想的,招牌是她打出来的,她不能白干。 王 摆手:“这是你的生意啊。” “别, ,以后是你的。” 王大军在脑袋里头算了本账,点点头,替他 做了主:“行,十块钱就十块钱。” 知了猴那是应季的,进入九月份,说没就没了。 林 刷刷刷写下一张纸,然后让王 跟王大军都签字画押。 “我还有一个建议, 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大军哥他们厂里头又不许职工搞兼职,咱们楼里头有个最合适的人选,可以帮 的忙。” 王 好奇:“谁啊?” 这栋楼里头住着的基本上都是钢铁厂的双职工。做小买卖那都是被 得没办法,国营大厂的正式职工才不会拿自己的饭碗开玩笑。 “玲玲姐。” 王 立刻摆手:“不行的,玲玲不敢出门。再说,小周也绝对不会同意。” 玲玲这孩子命苦,看到人都害怕,哪里能出门做生意。 林 站起身:“您要是没意见的话,玲玲姐那边我去说。不过您得每天付给玲玲姐八块钱。” 王大军笑了起来:“要是玲玲姐同意,别说八块钱了,十五块钱我都愿意。” 就玲玲姐的人才,往那儿一站,真是比电影明星都显眼。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广告效应没话说。 林 点点头:“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干一天,十五块钱。” 玲玲姐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出家门。 打铁要趁热,林 没等她妈回过神来,先去敲响了玲玲姐的家门。 周阿姨正端着煮饭锅要出门,看见林 就笑:“怎么了, ,找我们元元玩儿?” 林 囧得无以复加,合着在周阿姨眼中,她就跟元元差不多大啊。 玲玲姐听到响动,抱着打呵欠的女儿从帘子后头出来,冲林 笑:“ ,早上好。” 林 一时间又目眩神 ,觉得自己像 良为娼的老鸨。这样的美人儿,合该娇养着供起来,哪里能抛头 面呢。 可惜真的勇士,必须得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任何人都要有养活自己的能力。 林 开门见山,直接拉着玲玲姐一顿噼里啪啦。 十八块钱一天,每天负责帮王 一道制作寿司跟串串香,晚上五点半出摊,卖完东西收摊。 周阿姨放下手中的锅,侧耳倾听。 一开始她还点头,在家做吃食没什么,能有人陪着玲玲一道干活说话,她倒找钱给人家她都愿意。 只是当林 提到玲玲晚上得跟着去出摊的时候,周阿姨就变了脸 。 “不行。” 林 抬头:“为什么?” 周阿姨一时语 ,只能含混应对:“元元还要人照应呢。” “晚上阿姨您难道不下班吗?” 会计又不是一线工人,还需要三班倒。 周阿姨摆手:“ ,我知道你是好心,但真的不行。” 筒子楼的隔音效果太差,林母贴着墙已经听到动静。她立刻起身开门,转头示意王 跟大军:“我去说说。” 屋子门没关,林母很快领着周家母女过来。 家里头地方小,大家只能集体坐在 上。 林母索 拉着周阿姨去里间,小声跟人说话:“周大姐,你怕什么,我们都知道。当人妈的,哪怕自己再苦再累,也舍不得孩子受罪。可你要想想,你总有老的一天啊。” 周阿姨低着头,长长地嘘出口气:“我老了,元元也该长大了。这就是我们祖孙三代的命。” “元元大了有元元的生活,你不让她读书上大学?她要离开家了呢,她要去外头上班了呢。人哪有陪着另一个人一辈子都不挪窝的道理。” 门帘子外头,林 拿出 糕,加上温水调成 糊糊喂小元元吃。 “玲玲姐,事情不难办。寿司跟串串香,你都是 手。” 屋子中有大军这么个成年男人在,周玲玲相当不自在,她抓紧了手,目光始终盯着自己的女儿,不敢挪动。 “这个我可以,上街就算了吧。” 她声音轻柔又细弱,听得林 简直不忍心。 然而既已打定主意当欺负美人的大坏蛋,林 只能咬咬牙,硬撑到底:“不行,玲玲姐,你总得要出去见人。” 门帘子 开了,周阿姨跟林母站在门边。 林 目光落在周阿姨身上:“你们怕什么?是不是怕有人欺负玲玲姐?可是王 跟周阿姨你们都在啊,谁敢欺负玲玲姐试试。” 周阿姨失笑:“我哪里能去。” 钢铁厂的规矩定的很死,谁敢出去卖一只茶叶蛋试试,立刻开除。 林 一本正经:“您可以抱着元元在边上玩啊。再说还有大军哥的面子在呢,谁这么不长眼,欺负到你们头上。”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