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至今没有出声,仙草的心就仍是绷紧着。 突然赵踞说道:“朕从来没有听说过乌鸦伤人,你可听说过?” 仙草迟疑,然后摇头说:“奴婢只听说这老鸹子是有些凶的,除非招惹了它们,不然应该不至于吧。” “那么,”赵踞玩味似的问道:“伤着的人是谁,罗昭仪也没跟你说?” 仙草有些不安:“昭仪好像是说……” 正在这时,外间内侍来报:“富那里的女来报,说是充媛娘娘的情形不大好,恳请皇上移驾。” 赵踞眉峰一挑。 雪茶惊道:“皇上……不如去看看吧?” 终于赵踞起身,他从桌后转了出来,经过仙草身旁的时候却道:“你等在这里,哪儿也不许去,朕还有话要问你。” 当下雪茶便陪着赵踞先去了。 两人才刚离开,外间有人快步走了进来,却是紫芝。 紫芝快步走到仙草身旁:“你怎么在这里了?是不是哪里得罪了皇上?我听人说皇上带了你过来就赶紧来了。” 仙草见了故人,很是亲切:“没事,我先前在紫麟那里,无意中给皇上撞见了,还不到问罪的地步。” 紫芝见她还跪在地上,便拉了一把:“既然不到问罪的地步,怎么皇上临去吩咐,不许任何人进内见你呢?幸而我是这内的,倒也无妨。” “是吗?皇上这么吩咐了?”仙草意外,顺势侧坐在了地上。 “千真万确。我还是求了好一阵儿才进来的呢。” 紫芝也陪着在旁边坐下:“可真奇怪,先前苏少傅叫小太监来偷偷告诉我,说是你有事儿找我,我马不停蹄地去了宝琳,那边儿却也在张罗着找你呢。我没奈何,就仍回来,不多久却又听说皇上带了你回来……对了,你明明病着,怎么又跑去紫麟去吹风?来找我又是为做什么?” 仙草正在想皇帝不许人见自己的缘故,听到苏子瞻居然叫人告诉了紫芝……如果当时自己再多等一会儿,只怕就见到她了。 “我就是随便走走,本来想找你闲话,又怕给皇上看见了不喜。” 紫芝微笑:“你不用多心了,皇上对我很好,应该不会再因为先前的事情迁怒我们了。” 仙草想起雪茶跟自己说起、赵踞询问紫芝关于紫麟旧事一节,本想提醒她两句,可又无从说起。 于是只道:“话虽如此,你也一定要打起十万分神来才好,毕竟这是在御前伺候,丝毫马虎都不能有。” 紫芝看着她:“不必担心。我小心谨慎着呢。只是你怎么又说这些话,好像我会出错儿一样……这样碎碎念的嘱咐,倒更像是咱们娘娘了。” 仙草干笑。 紫芝也笑说:“还有一件事,怎么苏少傅对你那样好呢,还巴巴地叫人来告诉我。听说以前你在冷的时候,他也很照顾你?” 仙草说道:“是,当时多亏了他,我猜是因为咱们娘娘昔的情分。” 紫芝道:“我还以为苏少傅是看上你了,想跟皇上讨你当红袖香的小侍妾呢。” 仙草略窘,只得咳嗽了声说道:“红袖香就未必,只怕我手笨脚的,把少傅珍藏的文房四宝都给打碎了。” 紫芝笑道:“你的手笨脚,却也自然有人喜。” 仙草知道她在乾清当差,只怕听说了禹泰起跟皇帝讨自己的事,所以故意拿苏子瞻来戏谑,仙草却也不愿意提这些事,免得又跟她说些违心的话,于是忙转开话题。 恰好紫芝也想起一件事来:“对了,今儿御花园里飞鸟伤人的事儿,你该知道吧?那是怎么了?听说朱充媛伤的不轻呢。” 仙草听她提起这个,突然心头一颤:“你方才说,皇上不许人进来见我?” 紫芝道:“是啊,怎么了?” 仙草原本已经暖和了起来,此刻却又心底透寒,她来不及多想:“帮我个忙!” **** 富。 朱冰清在傍晚时分已经醒来,只觉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的钻心。 最令她恐惧的是,眼前竟然黑了半边,看不清眼前景物。 她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天昏暗灯光不明,半晌才察觉是一只眼睛看不到了。 只要微微用力试图睁眼,就有一股剧痛猛然传来。 伺候的女们发现朱充媛醒了来,忙围了上来,其中一名掌事嬷嬷便道:“充媛娘娘不要着急,太医嘱咐了,娘娘要静心休养才行。” “我、我的眼睛怎么了?”朱冰清的耳畔嗡嗡作响,几乎没听见他们说什么,只顾嚷道:“我的脸呢?” 大家面面相觑,女安抚道:“娘娘,娘娘的脸没什么大碍,至于眼睛,只是眼皮儿上略有些擦伤,先前奴婢们已经给娘娘上了药,娘娘千万别动,若是将伤口再挣开……了血就不好了。” “血?”朱冰清失声,今在御花园中那可怕的一幕又出现在眼前,那些黑的乌鸦瞪圆了眼睛,猛地扑击下来,“啊!” 朱冰清的心跳的甚急,眼前更加模糊,仿佛有千万只老鸹子争先恐后地向着她袭击过来,她尖叫:“滚开!快点打开他们!救命,救命!” 在赵踞赶到富的时候,方太妃娘娘已经先一步到了。 赵踞才进门就听见里头朱冰清撕心裂肺的叫声。 里头朱冰清已经挣扎起来,伤处显然也已开裂,血顺着右边的眼睛了下来,看着甚是骇人。 众嬷嬷女正在苦苦跪劝,见皇帝来了,均都驾。 朱冰清听见众人口称“参见皇上”,终于转过头来。 雪茶先前虽然也见过她伤着的样子,只是那时候是安静躺着的,倒也没什么,如今猛地跟她打了个照面,却吓得几乎失声叫出来。 赵踞却已走到榻前:“别动。” 朱冰清之前大吵大嚷,要女们拿镜子给自己看,这些人知道不可刺她,所以竟不肯。朱冰清又怕又气,几乎有些丧失理智。 正是谁的话都听不进去,突然间听见赵踞的声音,却神奇地安静下来。 她定了定神,终于看清楚面前的人:“皇上?” 赵踞握着她的手,回头道:“太医呢?” 朱冰清不理别的,喃喃问:“皇上,臣妾的脸已经毁了吗?” 赵踞道:“不会。你总该相信太医,也相信朕。” 朱冰清深深呼:“可是我的眼睛……” “你只管好生休养,自然就无碍了。”赵踞的声音仍是沉静无波,“你要是还这么胡闹,那就不一定了。” 朱冰清一抖,终于弱弱地说道:“臣妾不敢闹了。臣妾听皇上的,臣妾一定会好起来的。” 雪茶远远地站在门口,朱冰清原先以容貌出众为胜,如今突然变成这个半人半鬼的样子,雪茶只觉心惊跳,但是皇帝面对这样的她居然仍是泰然自若视若无睹。 雪茶心中暗自掂掇:“我们主子真真的不是凡人。” 赵踞安抚了朱冰清,退出外间。 太医低声回禀:“皇上,充媛娘娘伤的紧要,若是她一直情绪不稳的话,这伤只怕难以愈合,除非针,但是针的话……” 方太妃忙道:“这个不成,针一定会在脸上留下疤痕,使不得!” 赵踞说道:“如今自然是保住命要紧。” 方太妃小声:“皇上,对于朱充媛而言,若是毁了容,只怕比死了还难过呢。” 赵踞淡淡说道:“那就先瞒着她。何况就算是不合,也未必不会留下疤痕。” 方太妃见皇帝意思坚决,只得不再多说。 皇帝在富又呆了半刻钟,等朱冰清喝下了安神汤睡去之后,他才起身。 来到富的外殿,赵踞问道:“你都看清楚了?” 皇帝说着转头,原来他身边站着的竟是罗红药。 之前因仙草悄然不闻地离开了宝琳,罗红药很是担心,命人四处找寻,可是找了半个中,连冷都派人去瞧了,都没有找到人。 罗红药很是懊悔自己对她说了那些话,终于小禄子回来说,仙草给皇帝带到了乾清。 罗昭仪一听,整个人心都凉了。 罗红药毕竟是没做过什么坏事的人,一听见皇帝带走了仙草,当下就想起了御花园的事,便疑神疑鬼地以为东窗事发。 她虽然害怕,却仍是即刻带人往乾清而来。 不料走到半路,正好遇见了赵踞要去富。 两下相逢,皇帝问她要去何处,罗红药支吾着说:“臣妾听说小鹿不知又犯了什么错儿,所以……” 赵踞并不回答,打量她片刻,淡淡道:“朕要去富探望朱充媛,听说她的情形很不好,你也随朕一块儿过去看看吧。” 罗红药心怀鬼胎,只得跟着前往。 而就在两人将到富的时候,身后紫芝匆匆赶来。 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块儿进了内,紫芝皱眉看了半晌,终于无可奈何地折了回乾清。 这会儿听了皇帝问话,罗红药雪着脸说道:“回皇上,臣妾、看清楚了。” 她本就是最胆怯的人,方才又见到朱冰清如厉鬼似的样子,比雪茶还怕三分,眼中的泪已经泫然滴。 袖子底下双手握,更是显得十分局促不安。 赵踞不动声地问道:“你先前急匆匆去找鹿仙草,是为什么?” 罗红药浑身发抖,终于双膝一屈,跪地颤声道:“臣妾求皇上饶恕!” 第57章 仙草在乾清内抱膝坐着。 面上平静,内心却有阵阵微涌。 本以为自己的应对天衣无,皇帝就算不会全信,但是一时半会儿也决不至于怀疑到别的上面去。 但是紫芝说皇帝不许任何人进内见自己。 这就有些奇怪了。 好好地皇帝为什么要拦着别人跟自己见面?但是放眼现在内着急要找到自己、想跟她相见的,除了罗红药大概就没有别人了。 毕竟紫芝也说过,宝琳上下正忙着寻她呢。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