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敛了敛脸上的表情,在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方脚步郑重的跟着黄师爷进去,刘仲修背对他们站在一副画面前静默无声。 四人心下了然,对视一眼后,刘嘉睿上前一步,磕头跪拜道:“侄儿子渊给二叔请安。” 剩余三人则弓着身揖礼道:“小子们给世伯请安。” 等了一盏茶功夫,刘仲修缓缓转过身子,淡笑道:“还妄贤侄们海涵,老夫不经意间看画入了神,一时忘了你们到来。” 四人内心苦笑,面前这人这分明是在给他们下马威,只是不知哪里做的不对得罪他,四人摒了摒心神,同声道:“小辈们无碍。” 刘仲修先是笑着上前扶起刘嘉睿,上下打量他:“犹记当年离家时睿哥还是稚儿,如今已长得这般风度翩翩。” “二叔缪赞了。” 刘仲修颔首,目光看向其他人。 三人被他看地头皮发麻,这时宋天明上前:“世伯安好,临来时家父让我待他们问您好,嫂子更是着我捎了封信与您。”说着从怀里拿出一纸信封恭敬递与他。 刘仲修接过递给身旁的刘铁,拍拍他的肩膀:“好小子,有你爹当年的风采,”又对其他二人道:“老夫这些年一直外任,京城里好些年轻儿郎不甚识,遂你二人便各自自报家门吧,否认老夫认人上怕是有些混淆。” 绛紫衣衫男子笑着上前:“世伯,小子曹霁光。” 深蓝衣衫男子上前:“世伯,小子魏廷茂。” 让他们自报家门实则是探探他们自身的涵养,刘仲修心中甚至意,点头道:“少年好远游,志隘八荒;九夷为藩篱,四海环我堂,你们很是不错。” 四人听后身子一震,备受动之眼神动的看向刘中秋,只听他继续道:“你们坐吧!借此咱们聊聊天。” 此时,曹霁光温和有礼道:“世伯,我们匆忙来此,您公务繁忙也不知小子们是否打扰您办公。” “不碍事,”刘仲修笑着挥手:“我观只有你四人结伴而来,你们的行李及身边伺候的小厮呢?” 魏廷茂淡淡道:“我们四人从洛出发坐船顺洛水而下,过偃师、永安、巩县、汜水;过孤柏岭、广武山后,拐入汴河过河、桥镇、万胜镇,一路到达东京开封府,再向东南沿汴河,过陈留、宁陵到达南京应天府,继续东南行直济镇、会亭镇到达淮河,折向东北过山镇、到淮沿运河着,顺水而至楚州、扬州,在瓜州镇渡过长江后,我四人骑马到了望亭镇,沿途看看风景便到了苏州,至于我们的小厮及行李,怕是过个两三天才能沿河靠岸。” “不愧是宁远大将军的儿子,对地形如此悉。” 魏廷茂脸一僵,扯扯嘴角:“世伯过奖了。” 其余三人看出他面不好忙岔开话题,刘仲修被其他三人围了也就忘了刚才说的话,想想又问:“你四人如今有何功名?” 曹霁光笑着说:“不怕您笑话,我们四人自小志向不同,除我考取了举人功名外,其余三人皆在他们喜好上所有成就。” “哦?”目光看向其他三人:“后你们都想干什么?” 刘嘉睿摸摸头,讪笑道:“侄儿想跟青墨去战场杀敌。” 魏廷茂附和的点了点头。 宋天明扇了扇扇子,温文尔雅道:“小侄既不好文也不好武,唯喜好游历山川,想要在有生之年走遍三山五岳,大江南北,绘出属于我们大凉朝的舆志图。” “好小子,有志气。”刘仲修话中褒贬之意让人无法猜测。 半个时辰后,刘仲修看四人神怠倦,遂对刘铁道:“四位侄儿风尘仆仆而来怕是早已疲惫不堪,你带他们去景庭轩洗漱休息。” “是。” 四人正有此打算,起身揖礼后随刘铁离开。 书房,刘仲修挥手让黄天德坐下,与他畅谈:“你如何看待他们四人?” 黄天德摸了摸嘴角的八字胡,笑的眯起眼:“四位小公子气宇轩扬,玉树凌风,未见之前学生私以为京城来的公子哥定是受其熏陶,顽劣不堪不说还特别骄奢逸,不过吗?” “如何?”刘仲修挑挑眉眼。 “初见第一眼学生确实觉得他四人颇有些公子哥的桀骜不驯,但言语之中对学生甚是彬彬有礼,却未恃才傲物,自恃清高。” 黄天德虽为知府衙门中的师爷,却并未因年龄高于大人而自以为是,一直以学生自居,皆因敬仰大人腹中才识与见解。 刘仲修点点头,随后道:“你道他们向我揖礼时,我为何故意视而不见,就是为了探探他们的隐忍。” “结果大人可还意?” 刘仲修慨道:“还好没让我失望!”其他三人且不论,倘若刘嘉睿神态中有一点顽劣不堪,似扶不起阿斗之状,他都会替大哥‘好好’教导他一番,家族兴旺若是不从孩子们身上抓起,那真是千里之堤,溃于蚁。 第33章 马首是瞻 景庭轩早已被丫鬟打理的干净整洁, 且早有小厮在一旁候着他们四人, 梳洗后的宋天明小声对子渊道:“你二叔一看就是老谋深算之人。” “小声点, 别被人听见。”魏廷茂冷哼一声。 曹霁光颔首道:“未见之前总听家父在家夸赞你二叔如何如何,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刘嘉睿翻了个白眼,心中冷哼:小时便听爷爷说二叔头脑贼的很, 无论谋还是谋手段皆耍的十分了得, 此生他唯一憾事便是二叔不喜从武,而唯一幸事便是二叔弃武从文后考取了文状元,让他老人家在那群老家伙面前耀武杨威。 “后你们不许再我面前嘀咕我二叔,在私下点评他小心我跟你们急。”刘嘉睿挥挥拳头。 曹霁光及宋天明忙点头求饶。 魏廷茂上前拍拍他的肩旁:“放心,到时候我帮你。” 两个从武对战两个从文, 结果不言而喻, 遂那两位文弱书生对视一眼, 面苦笑。 刘府内宅,太太得到消息后忙不迭唤王妈妈派人去景庭轩扫尘,又遣菱香到各个院落传话与几位姑娘,让其梳妆打扮, 因家中来客晚膳便在太太处食之, 届时老爷也一同入席陪坐, 让她们妆容整齐切莫失了分寸。 三姐依偎在她娘怀里, 语气不免有些动:“娘, 您说我穿什么颜的衣服最好看?” 太太摸着她的脑袋, 语气柔和道:“在娘眼里,玫儿穿什么都好, 不过你且记住娘的话,身为嫡女无需花多余时间用在梳妆打扮上,那种徒有虚表的女子世家子弟本看不上。”世家子弟寻定然要庄重贤淑,不可打扮的过于妖丽妖。 三姐害羞的直往她娘怀里钻,长这么大还是头次见外男,想想心脏便动的砰砰直跳,也不知他们是否如画本中形容的面若中秋之月,如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 想及此脸更是如娇的玫瑰,含羞怒放。 一直以来府中后院仿若一池平静无波的池塘,如今似被人扔了一块石头砸得泛起阵阵波纹,真是那应了那句坎坎伐檀兮,寘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漪。 得到消息的二姐兴奋的在屋内来回踱步,随后吩咐彩霞彩凤翻箱倒箧找出太太赏赐过的未上过身的彩华裳一一摆在上,任她细细挑选。 四姐捂了捂即将蹦出来的心脏,指挥玉兰挑些清雅俗的衣裳,自己则坐在梳妆台上描眉淡抹。 五姐坐在矮榻上,拄着下巴看着挑挑拣拣忙的不亦乐乎的张姨娘,叹气道:“姨娘,别忙活了,听说来的几人都是名门望族的公子哥,像我这般的身份自是配不上。”又何必自取其辱。 张姨娘怒急,走到她面前点了点她的额头:“不试试又怎知不行?” 七姐不是不想梳妆打扮,怎奈她年龄尚小,等她到了嫁人的年岁,那几位风度翩翩的少年郎怕是早已娶生子,何苦来哉。 至于刘湘婉则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专注绣屏风,所以等她去正房用晚膳,着装无任何变化。 几个儿女率先向太太请安,待老爷领着四人进来后,众儿女又向老爷请安,老爷淡笑着对身后四人道:“这些都是我不争气的儿女。” 四人中的刘嘉睿上前一步,袍席地而跪,额头碰地脆声道:“侄儿子渊拜见二婶。” 太太神难掩动,就差亲自上前扶起他:“快起来,让我看看你。” 刘嘉睿起身后,牙齿一笑容面的看向她,奉承道:“二婶这些年容貌一点也没变,还是这般雍容华贵,侄儿至今还记得当年您跟随二叔外任离家时,我抱着您的腿大声哭喊说什么也不让您走。” 如今的嘉睿身高近七尺,偏瘦,穿着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间配着白玉带,脚上穿着白鹿皮靴,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致的白玉发冠之中,英姿飒,偏他说出这般麻的话,真真让人皮疙瘩起一身,刘仲修儿女已有十二人,似四姐那般妙语连珠也不曾如此奉承过太太,此话一出,就连上首的刘仲修看侄儿的目光都有几分难以置信。 偏太太视若无睹,眼角泛泪心酸道:“没想到过了这些年你还记得……” “二婶当年甚是疼我,侄儿如何能忘记?” 太太颔首,又道:“不知父亲与你父母身体可还安康?” “家中一切都好,二婶放心。” 其他三人缓缓而出,一一躬身揖礼道:“小子宋天明、曹霁光、魏廷茂给伯母请安。” 宋天明穿着白的缎子衣袍,头发同样以白玉束起,皮肤白使得他俊美的五官看起来分外鲜明,尤其是那双眼睛,看起来既聪明又骄傲,袍上绣有银镂空木槿花,系玉带,手持象牙折扇。 曹霁光青衣衫绣着雅致竹叶,花纹上的滚边与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相辉映,光洁白皙的脸庞上乌黑深邃的眼眸,高的鼻梁上衔着浓密的眉,无一不显示儒雅书生,彬彬有礼的气质。 魏廷茂身着墨缎子衣袍,身材伟岸肤古铜,五官轮廓分明,眼神幽暗深邃犹如上过战场御过敌的将士,目光所及之处看得人心中发冷。 这么一打岔,太太眼神不由落在其他三人身上,连说二字:“好!好!”脸上更是止不住笑容,越看越觉得他们三人中无论哪个都俊朗非凡,如此想来,若肯做她女婿更好。 太太眼睛直直盯着宋天明,神踌躇:“天明侄儿,可否告知我家大姐可好?毅哥可好?”身子颤抖,语气动,恨不得下去抓着他的胳膊问个清楚。 宋天明揖礼道:“小侄临来之前,恰好听母亲说大嫂又身怀有喜,喜的她老人家合不拢嘴,毅哥更不用说了,白胖白胖甚是遭人喜。” “珍婉竟又怀有身孕,真是太好了。”太太紧紧握着隐几两旁的扶手,动不已。 “太太……”王妈妈悄悄扯扯太太的衣袖。 太太独自沉浸在喜悦中,女儿又身怀有孕这意味着什么,定是她在婆家深得相公喜,对她来说真是喜事一桩,听得王妈妈催促,回过神忙道:“多谢天明侄儿了。” “伯母客气了。” 太太又看向其余二人,曹霁光是曹丞相的儿子,曹丞相位居高位,自家夫君又恰逢升迁在即,还是不要问及官场上的事,而魏廷茂是宁远大将军的庶子,三公主乃其嫡母,也不好问其过于路的家事,遂咳了咳对他二人道:“这段时你们且把这里当家,若有不意之处尽管来找我。” 四人一同揖礼:“小侄们谢过二婶,伯母。” 太太又指着立在一旁的儿女道:“说了半天话,忘了让你们互相见礼。” 少爷们相互问好后,府中众姐妹由二姐率领,一同福了福身:“四位哥哥好。” 四人同样躬身揖礼:“众位妹妹好。” 低头那一瞬间,刘湘婉眼神不自觉看向其余姐妹,一个个面羞涩红了脸颊,眼神却是闪闪发光,嘴角不由偷偷上翘,趁人不注意微微抬头看向对面四人,不料被其中一人逮到,她眨眨眼睛讨好对其笑笑,后又觉得与此人谈不上相,为何如此狗腿,怒其不争的鼓着腮帮子怒瞪他,可那人……那人竟呲着大白牙对她笑了笑。 怎有这般讨人厌的家伙! 用膳时自是男女各一桌,中间用屏风隔开,随后丫鬟们陆续端菜进来,女席上太太轻声道:“注意仪态,千万别失了分寸。” 众姐妹轻轻点头。 饭后,太太让众女儿先行离开,她则坐在上首倾听老爷及儿子与他四人的聊天,当曹霁光听到翊哥已是举人功名,笑着揖礼道:“想不到翊哥比我还小上一岁已是举子功名,想必心中定是腹经纶,哪天有时间咱们哥俩互相切磋下。” 翊哥回以一礼,淡淡道:“随时恭候。” 曹霁光心里一笑,这人竟比他们这些京城里的公子哥还要张狂,傲慢! 不过他就喜打击这种自命不凡的人。 曹霁光又道:“听说翊哥还跟着夫子上课?” “嗯。”翊哥又是轻淡一声。 “不知我可有荣幸与你一同见见夫子?” 这次轮到翊哥诧异,他从京城远道至此不是为了游山玩水,竟有闲情逸致跟他一同去学堂,怪哉! 刘嘉睿走到翊哥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四弟,可还记得二哥?”按刘家族谱排行,翊哥排行第四。 翊哥抬手拂去他的手:“二哥,没想到从小到大你还是这般不正经。”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