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之后,就没再瞧见过他,闲下来时便总觉有些六神无主。 还有箱子里那件奇怪的东西,他当时端详了良久,似是瞧出了什么,问了却又不说,让人很是有些不安。 回去之后,她自己也曾悄悄地检视过,无论怎么看,都觉那东西都不是母妃所该有的,反而像是一件残缺的兵刃。 若那真是一件兵刃,又为何会出现在母妃的遗物中? 莫非是三哥当年收拾时太过慌张,错把这东西混进去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却隐隐 觉到此物可能牵涉重大。 正自愣神,却听身后一个甜糯的声音带着些 悦地叫道:“果然在这里!” 高暧浑身一震,慌不迭地将那耳饰 回怀中,回头就看方才顾太后寝殿里的那名少女站在门口。 只见她快走两步,来到面前,盈盈下拜行礼道:“淳安县君柳盈盈,拜见云和公主殿下。” 这一下突如其来,高暧不 愣住了。 回 这数月以来,从来都只是自己对皇兄太后他们大礼参拜,却不曾有人这样对过自己,这猛地一来,还真是不惯。 她呆了呆,慌忙扶着对方道:“县君无须多礼,快请起来。” 那自称柳盈盈的少女却没起身,面上 是愧 道:“方才明明是臣女一时莽撞,致使打翻了药碗,却无端让公主被太后娘娘责骂,臣女左右不安,特来向公主请罪。” 高暧没料到她竟会追出来致歉,心头不 疑惑。 可听她语气真诚,目光中的惶然也不像是在作伪,便微笑道:“县君莫要这般说,这也是我急于要进去,才致生了冲撞,其实咱们两下里都有疏失,怨不得哪一个,快请起来吧。” “臣女惶恐,多谢公主宽宏大量。” 柳盈盈这才慢慢起了身,脸上带着七分惭愧,三分 ,像是有些不知所措的立在那里。 “方才已说了,一件小事而已,县君不必记挂在心上,还烦请替我向母后说,待这边药煎好了,便立刻端过去。”高暧说着便转回头,又去看灶上的药罐。 柳盈盈低低的应了一声,却没离去,垂首似在踌躇。 高暧也瞧在眼里,不知她的用意,便问:“县君还有事么?” “没……没有……” 柳盈盈惊了一下,嗫嚅道:“其实……太后娘娘已歇息了,臣女这才得闲出来,现下也……也不想回去。” 她怯怯的说着,头垂得更低了。 “为什么?”高暧不由更是奇怪。 柳盈盈低头抚 着衣角,局促道:“今 是臣女头一次进 ,虽是现学了些规矩,其实什么也不懂,在这里还真是觉得不惯。” 高暧不解道:“方才县君不是称母后为姨母么,怎会觉得不惯?” 柳盈盈脸上一红。 “不瞒公主说,臣女的母亲是太后娘娘庶妹,父亲是越州知府,从小长在那里,没到过京城,也没见过太后娘娘,这咋一进 来,老实说……臣女还真有些怕她老人家。” 她说着便又低下头去。 高暧见她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不 便想起了初入 时的自己,于是温言道:“我刚来时也是这般,其实现下也不怎么惯。不过,总是 子长了便好些。” 柳盈盈闻言,愕然抬头:“刚来时?公主原先不在 中么?” 高暧轻轻掀开药罐瞧了瞧,又 了些水。 “是,我自小便被送出 ,今年 天才蒙皇兄降诏,才重新回来,这几个月过去了,对 里的规矩还是一知半解,说来也不比你强呢。” “啊,怎么会这样……” 柳盈盈吃惊的望着她,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或许在她眼中,所有的公主都应当尊养 中,受尽万千宠 ,享尽荣华富贵,从小就被送出 简直是闻所未闻。 可是看样子这却是千真万确的事,而且她说得虽是淡然平常,可听在耳中却像是含着说不尽的幽怨寂寞,让人油然生出怜悯之情。 高暧见她呆呆不语,便也有些好奇的问:“县君这次进 也是为了探视母后么?” 柳盈盈这才回过神来,颔首道:“也算是吧,不过……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 她顿了顿,忽然转口问:“臣女斗胆相询,公主可见过晋王殿下么?” 高暧不知她为何提起三哥,微微一怔,便点头道:“你是说三皇兄,当然见过。” 柳盈盈立时脸现喜 ,竟不由得跨前了一步。 “那公主可与晋王殿下相 么?他是何等样人?” 话音刚落,又像是省起了什么,慌忙蹲身行了一礼道:“臣女失言,请公主恕罪。” “不过是问句话而已,哪有什么罪不罪的。”高暧抿 一笑,跟着问:“我只是想,县君为何突然问起三皇兄?” 这话一出口,柳盈盈顿时红晕上脸,含羞垂首半晌,才忸怩道:“太后娘娘说,这次宣我入京,便是为了晋王殿下大婚之事,过几 陛下便会下旨允可,所以臣女才出言相询……” 她说到这里,已羞不自胜,埋头不敢抬起来。 三哥大婚? 高暧这下却是大出意料之外,但惊讶之余,也没觉得有什么,于是便微笑道:“三皇兄他人品贵重,才情卓越,更难得的是重情重义,确是良配,云和这厢便要恭喜县君嫁得好夫婿了。” 柳盈盈重又抬起头来,俏脸仍是红扑扑的,但却掩不住心花怒放的样子,连声道着:“太好了,太好了,臣女多谢公主相告!” 高暧看着她那副 喜无限的样子,不由也被 动了心弦,若这姑娘是个品 纯良的人,她也当代三哥欣喜。 可想着想着,心中不自 的忽又生出一股悲凉来。 这一生,自己也有机会着冠披裳,嫁为人妇么? 又或者只能就这般庸庸碌碌,老死在 中? 第35章 暗送意 时伤怀,恨时哀戚。 眷恋伊人何所依,枉自蹉跎也无绪。 佛家讲缘,却偏要定出些森严戒律,不许人动真情。 多年潜修,让高暧敛去了女儿家该有的心 ,把一切都藏掖着,轻易不愿对人言。 直到遇见那个人,渐渐的便再也守不住那份清静自持的超然,每每想起,就心绪难平,无法克制。 她不懂这是为什么,更不敢往深处去想。 假若那个人不是什么所谓的“天家奴婢”,只怕自己就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罐中的汤药早已滚开,热气腾上来,蒸得人有些眼晕。 柳盈盈并不知她心中所想,自顾自的 喜着,也不像之前那般矜持,凑在旁边问着问那。 高暧没什么兴致,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待药凉了些,便拿碗盛了,与她一起走出膳间。 将将走到寝殿门口,便见走廊拐角处转出一个身穿赭黄团龙袍,头戴双龙抢珠翼善冠的人影。 陛下? 高暧不 一愣,没想到皇兄竟突然来了,慌忙挪了几步,立在廊侧面向着他。 柳盈盈乍见那黄袍加身的人来,像是比她还紧张,垂首站在她身后,手脚都在发抖。 须臾间,显德帝高旭便领着两名内侍来到面前。 “云和拜见陛下。”高暧说着便要跪倒。 高旭一把托住她手臂,温言道:“皇妹请起,哪有人端着碗见礼的。” 她脸上不由一窘,想想确实如此,便说声“多谢陛下”,这才直起身来。 高旭又正 说了两句场面话,侧头瞥了一眼她身旁的柳盈盈,问道:“这位是谁?” 柳盈盈一直愣愣的,这才回过神来,跪倒行礼:“越州知府柳铭诚之女柳盈盈,封淳安县君,拜见陛下。” “哦,你就是淳安县君,朕想起来了,母后前些 子才提起过,不想来的这般快。” 高旭打量了她两眼,似乎并没如何在意,目光又转回高暧身上,随即对旁边的内侍道:“你们陪县君入内给母后送药,朕有些公事要问云和公主,替朕跟母后告罪,就说朕稍时便来。” 两个内侍躬身应命。 柳盈盈却像如蒙大赦,也应了声“是”,从高暧手中接了药碗过来,便随那两个内侍进寝殿去了。 高暧不由得心头纳罕,自己不过是个闲散的人,皇上哪会有什么公事跟她说? 疑惑之余,却也不敢违拗,只好站在那里等他开口。 高旭朝寝 里张望了一下,并没说话,而是带着几分神秘的抬手朝回廊另一头的梢间指了指。 高暧随即会意,点点头,跟着他快步走到那里。 刚一跨进去,高旭便将房门半掩,自己倚在木橼上,目光睨着外面,似死在查探廊间的动静。 见他这副样子倒有些鬼祟,高暧心头更加奇怪了,实在不知这皇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他盯着外头看了好半晌,见始终没什么动静,这才回过头来,叹声道:“皇妹才回 不久,又每 前来侍疾,真是辛苦了。” 紧张了半天,开口却说起这个。 高暧很是诧异,面上却波澜不惊,敛衽蹲身一礼道:“云和惶恐,为皇兄分忧,为母后侍疾,乃是云和的本分,怎敢称辛苦二字。” “话不是这般说,所谓本分也不过是表面文章,真能为君分忧的又能有几人?再说母后向来对你没什么好颜 ,却还要你如此尽心尽力伺候着,心里有些怨气也是人之常情。” 高旭言罢,又叹了一声:“好了,不说这个。皇妹回 这几 ,朕一直未 出闲来问你,今 既然恰巧碰上,索 便直说了。” 他顿了顿,跟着道:“朕闻这次夷疆之 ,皇妹只身面对叛贼,却能镇定自若,与其周旋,为徐卿解救夷疆土司赢得时间。后来更是不惧险境,当众揭穿叛贼 谋,这等勇气连须眉男儿都要佩服,朕听了甚是高兴。” 高暧先前也有几分料到他会提起这事,可还是忍不住心头一跳,隐隐觉察到有些不妥,想了想,便蹲身道:“皇兄过奖了,当时云和被叛贼掳去 苴城,实则也是害怕得紧,全赖徐厂臣暗中潜入,并订下计策,云和才知如何应付,至于最后平定祸 ,也是徐厂臣与慕老土司的功劳,云和不过是依计而行,哪敢自居什么功劳?” 一番话侃侃说完,连自己都觉得入情入理,可不知怎的,又莫名有些心虚。 她下意识地抬眼向上瞧,却见高旭也正看着她,目光怪异,像是也瞧出了什么似的,赶忙又垂下头去。 “皇妹何必自谦呢?据朕所知,那 叛贼聚众在 苴城中举行祭天大典, 自立建国,是皇妹灵机一动,想出计策来,揭穿了他们拥立的舍诏乃是欺世盗名之徒,使得夷疆民众生疑,徐卿他们才好依计下手的。” 高暧猝然心惊,便觉像有什么东西直刺自己的脊梁骨,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皇兄为何会知道的这么清楚?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