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便是一段漫长的沉默。 齐厦心跳加速,屏息听着。 半天,丘燕琳终于开口:“你被他灌了什么魂汤?老戏骨是老戏骨,齐厦眼下当红正是赚钱的时候,他现在放在圈里说老不老说不,公众面前的形象我们给他打造得够好了,去跟这个过犹不及还浪费时间。” 最后一锤定音,“这事儿在他三十二以前都别谈。” 齐厦手里剧本卷成一团,心里暗叹一口气,转身走了。 丘燕琳在这儿呆了不到一个小时,从书房出来就要打道回府。 齐厦在客厅送她,她抬手整了整齐厦的衣领:“好好调整状态准备接下边的戏,其他烦心事不用你心,给我。” 齐厦还是看着她的肚子,“你身体怎么样?” 丘燕琳拍拍他的脸,“还行。”眼光在客厅扫一圈也不知道在找什么,但没找着也没在意,接着带着她的人扬长而去。 齐厦的话剧剧本一直没摊到她面前。 所以齐厦垂头散气上楼,贺骁在敞厅瞧见,“怎么没提?” 齐厦在他常坐的那个阶梯坐下了,摇下头,“还是算了。” 贺骁一直走到他跟前,看着有些不忍,蹲身坐他旁边,“为什么?” 贺骁这话意思是接什么戏演什么角都是齐厦自己的事,他完全可以自己做主。 齐厦听出了另外一番悟,贺骁这汉子脑子太直,又常常习惯独来独往,所以把事情想得太简单,没明白其中的人事牵连。 这么耿直的男人如今可不多见了,齐厦想着有些忧心又有些心疼,贺骁这种个放在当今社会太容易吃亏,就算他们不在一起,自己得替他多长一个心。 于是脑子里想着,话就说出来了,“我会尽力护着你的。” 贺骁认真消化一下这话的意思,心里头发软,忍着没笑。 齐厦几天的负能量,这时候知道话剧演出计划告吹,情事业双向打击,心情抑到了最低谷。 但他还是耐心跟贺骁解释,事实上这些事除了贺骁他无人可讲。 他说:“你看,我工作室上下都为我服务,表姐和常乐她们为我付出了很多,事业全押在我一个人身上,我对她们都是有责任的,她们给我的安排其实都无可厚非。” 贺骁这下是真的愣了,他来的头几天,齐厦在那次谈话节目上就说过:“我是一个,背负尘世责任走在朝圣路上的人。” 很快他说:“可《离亭宴》,你自己准备了那么久。” 齐厦心里头更加难受,强忍着说:“那也没撤,是我自己错估时机,我占了最好的资源,好多人等着靠我吃饭,我不能那么任。” 怕贺骁为他担心,又说:“等过几年,工作室新人混出头,我就可以只当演员不当明星了。” 贺骁这才彻底明白,背负尘世责任,走在朝圣路上的人,原来真是这样。 齐厦说完那番话就长久默然,一双好看的凤眼艰难地眯起来,静静望着楼道尽头墙面的那扇窗。 这是第一次贺骁看见他紧蹙的眉头因为尘世风霜染上愁郁。 贺骁低下头,垂眸不语。 很久,笑了下,其实也没多大难事,齐厦能对他许愿,他就敢把自己当神,就这么简单。 于是次下午丘燕琳的别墅来一位不速之客。 贺骁被人带着进去在书房坐了一会儿,丘燕琳出来,见他第一句话是:“你果然不简单。” 贺骁对着齐厦以外的人一向直来直去,见丘燕琳在他对面落座,从身后出一个文件袋放在茶几上,手指头抵着推到丘燕琳面前。 因为他是贺峥嵘介绍过来的客人,丘燕琳没敢小看,拿起纸袋打开封口,里边文件出来,上边密密麻麻的英文,只看了一眼立刻愣住了。 但她终究是见过场面的人,很快神如常地把东西放下,对贺骁别有意味地说:“我不明白像贺先生你这样的大人物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弟弟的别墅,还是用那种身份。” 贺骁两边手肘撑着膝盖大马金刀地坐着,坐像十分霸气,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气场,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丘燕琳终究是个商人,他不信这样的筹码不能打动她。 贺骁承认她为齐厦做了很多,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齐厦,可是这姐弟两个之间是相生的关系,丘燕琳的确有捧红任何一个有潜质艺人的能力,但除了齐厦,没有谁会把自己的财产全权由她全权打理,她是靠这些成就自己的。 果然,过了片刻,丘燕琳先绷不住,“说吧,您的条件。” 贺骁手指头在胳膊轻巧几下:“齐厦。” 丘燕琳笑了,“原来您是为我弟弟来的,那么我们只能谈到这了,坦白说这些年看上齐厦的人绝不在少数,男的女的,也都有身份有地位,但出卖自己弟弟换利益,这超过我的底线。” 所以这正是贺骁还能坐下来跟她谈的原因,不得不承认她把齐厦保护的很好。 贺骁浓眉微皱,“换他三年自由。” 丘燕琳一愣:“自由?”随后就明白过来,但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你是说他自己想演什么不受我限制?” 贺骁眼光沉沉看向她,算是默认。 丘燕琳又笑了,“我不明白,他想做什么,只要说服他一直坚持,我最多跟他分道扬镳。您今天何必这样大手笔地跟我做易。” 贺骁不信她不明白齐厦是什么个,跟把自己一手捧红的亲表姐撕破脸发生冲突,齐厦怎么会肯,过后又怎么能安心。 丘燕琳当然明白,说:“我是好奇您为什么做这样的选择。” 贺骁脸更沉了,“钱财身外物。” 丘燕琳还是不能相信,相对钱财身外物,那么齐厦对于这个男人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见她疑虑,贺骁说:“他的一切还是由你安排。”不过得顺着他。 毕竟惑太大,据邱燕林了解,本国人在非洲开采钻石几年前才有人试水,的确暴利,而且作为头几个吃到这个甜头的人得到的还远不止金钱上的好处。 现在有人把这个饵送到她嘴边上,丘燕琳不得不认真考虑:“那您呢?您对我弟弟又是什么打算?” 贺骁想都没想:“他的工作生活一切照常,没有人会勉强他做任何事,而且就现在的情况,我在他身边,他更安全。” 丘燕琳这才把桌上文件拿起来认真看了看,从头到尾,越看越动也越看越心惊,这是一份合法的转让文件,而且几乎设想得面面俱到,到最后终于明白贺骁身份比她想的还要了得,瞬间大惊失,完全想不通齐厦什么时候招来了这么一个人物。 心里头做了各种权衡,她对贺骁认真地说,“我考虑考虑。” 贺骁察觉她已经被打动,所谓考虑应该也只是想争取些时间把文件给专业人士认真审读。 果然第二天,丘燕琳电话来了,开门见山一句话,“贺先生,您得保证不勉强我弟弟做任何他不愿意做的事。” 贺骁的回答也很果断,“我保证。” 至此,易达成。 所以齐厦翌就接到电话,女王表姐对他说:“我们好久没私下叙叙了,现在你来我家,顺便把你的话剧剧本带来给我看看。” 齐厦一时大惊,完全想不通丘燕琳是从哪听说的,不过想到他表姐人脉一向广,也没多想,惴惴不安地揣着剧本就上门了。 正是下午茶时间,姐弟两个坐在花园里头,丘燕琳合上书,手抚过《离亭宴》三个字,说:“那个ip古装剧的事先放一放,我昨天才知道他们制作方有些不靠谱。接下来也没什么其他好角值得咱们争取,这个话剧,既然你戏都试了,明天让常乐跟着你去把合约签了。” 齐厦一时大意外,“真的?” 这时候贺骁就戴着墨镜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凉亭,齐厦惊喜之余眼光忍不住瞟过去,这个好消息,他现在最想跟贺骁分享,毕竟贺骁还陪他练了那么久台词。 察觉他的眼神,丘燕琳手里杯子放下,轻咳一下说:“我不会拿这种事跟你开玩笑,另外,贺骁那个人看起来像是不简单,我觉得他有些gay的气场,你不喜男人,平时该分明的就别太热乎。” 她对齐厦还是有些愧疚的,这最后一句就算是提点,齐厦忌讳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但这一句话说完,齐厦刚才的好心情倏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更低沉的灰暗。 顾忌表姐是孕妇,齐厦脸没变,他说:“知道,”接着站起来:“我先走了。” 草草道别,齐厦脚步匆匆朝着花园外头去,越走心里影越大,积多的坏情绪就在此时全然爆发。 两个男人的关系不容于世,他很清楚,但丘燕琳是第一个直言不赞成的亲人。 贺骁大步追上来,“怎么样?” 齐厦一张俊脸面苍白:“……!!”表姐可以主宰他事业的全部,但不能干涉他的私生活。 贺骁也发现他神不对了,出门后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刚才谈得不愉快?” 齐厦脚步停下,怔怔看着眼前的高大男人,贺骁眼睛里头有焦灼的担忧,齐厦瞬间觉得他们两个都可怜。 在这浮华世间,被花团锦簇一般的繁华包围,可他们分明看似活得花团锦簇,事实上相依为命。 于是齐厦仗着一脑门子的强烈逆反情绪,说:“我们一起走吧,就现在,走得远远的。” 贺骁脑子都是不可置信,“……!?” 他没理解错吧,齐厦这是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私奔? 第32章 贺骁不会真以为齐厦要私奔,齐厦这些天心情不怎么好,他倒宁愿相信这只鹿是心里头憋久了,要找法子发,刚才丘燕琳应该跟他说过些什么不巧戳到点上了。 果然,齐厦说完那句自己也一脸茫然,贺骁二话没说,拉开车门让司机下车,自己坐上驾驶座,回头朝副驾座的方向对齐厦偏一下头,“走。” 齐厦上车,讷讷地问:“可是,能去哪呢?” “我去哪你去哪。”贺骁被他气笑了,这会儿是真想他股。 知道他心里其实也没个可去的地方,贺骁就照着自己的意思把车往前开,齐厦怔在副驾座上像是还没回过神。 这里是城西,贺骁是朝东走的,但一路上尽量择着车少偏僻的路开。 齐厦时不时扫一眼窗外,笑容是没有,但眼很亮,里头带着不正常的亢奋,“这不是去机场的路。” 贺骁听见他还想来笔大的,眼光在前方路面来回扫视,状若无事地问:“丘小姐今天为什么看《离亭宴》的剧本?” 齐厦眨眨眼:“……”当然是跟他说同意出演话剧的事……好像有什么不对。 他终于从腔郁悒里头回神,像被当头浇了一头冷水似的瞬间火气去了一大半,脑子也清醒了,他不能真一走了之。 但车同样不是往家里去的,齐厦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贺骁。 贺骁瞥齐厦一眼,蓝牙耳机里头保镖a正好对他说:“这是要去哪?你们车后面跟着一辆车,应该是狗仔。” 他目光立刻回到前方,加大油门车速一下飙快,两个人的问题一起回答,“咱们把车开哪是哪,今晚不回去过夜。” 齐厦一双好看的眼睛立刻光彩四放,“……!”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贺骁宠溺地看着他,伸手调一下耳机,里头人很快说:“已经帮你们甩掉了。” 平心而论,齐厦这些年的生活工作一直是对着事先排好的程表按部就班,早年拉扯着到处赶场那会儿倒也是随叫随走,但疲于奔波跟纯粹出去放松的觉终究天差地别。 说走就走的旅行,这还是第一次,虽然心里头他和贺骁两个人可怜巴巴相依为命的悲壮还没散去,但齐厦这时候的心情是相当兴奋的。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