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言辞恳切,颙琰抬眸瞧了她一眼,他也知道皇后对自己是一片真心实意,再者纠下去,情况怕是会越演越烈,不得已,他只好让步道:“既然皇后坚持,那便请钦天监来养心殿看看罢。” 他说着,低头随意瞧了瞧自己翻起的袖口处。 那道伤痕,确实是比起初的颜深了些。 钮祜禄绣玥……他第一次惊讶于自己的内心,原来在她危难的时候,他的心可以先于自己的理智做出反应,想也没想后果,便冲上前推开了她。 他怅然地叹息了一声,若是她见能体会到自己这般的心情,领情就好了…… 第93章 “小姐,刚刚我从御膳房回来,又是贵人和秀常在在养心殿伴驾,皇上这几天,就传她们两个。” 绣玥正埋头一点点细心擦拭着手中那柄五镶玉如意,她没抬头,“你可真闲呢,皇上每天召见谁,你都要管。” “我就是生气么!皇上要宠幸谁不好,偏偏宠幸钮祜禄秀瑶那个人。” “她当然有她的本事。”“贵人在潜邸时是皇后的家人子出身,做小伏低,伺候皇上皇后又温顺又稳妥,年轻貌美,是我我也喜,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小姐!皇上自从初三那一晚之后,可就再没召过小姐。我瞧着,皇上大约有冷淡小姐的意思。夫人临走的时候对我千叮万嘱,要我看顾小姐,知进退,守礼仪,侍奉夫君。现在成这样,我怎么有脸见夫人呀。” 绣玥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皇上不召见,我有什么办法,难道贴上去,钮祜禄绣玥做不出来向人摇尾乞怜的那种事情。” 宝燕气急地白了一眼,凡事不争不抢,所以她才总是吃亏么,会哭的孩子有喝呀。 绣玥油盐不进的样子,她也是干着急。想想刚进来的时候,中有旨意下来:“对了小姐,方才储秀来人传旨,着令简嫔关佳氏废为庶人,幽启祥中不得出,等姚胜的案子审讯完毕,一同处置。” 宝燕说罢拍手称快:“简嫔身为六嫔之首,从前她在后大肆搜刮钱财,挥霍无度,却也没想到会有今登高跌重,墙倒万人推的时候。” 绣玥将白玉如意小心地放回锦盒里,收到里侧的枕头边上,这才看向宝燕,“幸灾乐祸别人有什么用,咱们的子变安生了就好。” 经过这一场风波,想必諴妃一也会收敛些时,内务府自此也不会再敢肆无忌惮地行事了。 “小姐,你不知道,这几天简嫔在各奔走搅得后犬不宁,这下可终于是清静了。” “听说是景仁亲自去请的旨,这諴妃娘娘好狠的心呢,一招弃车保帅,这一场下来,竟没伤及景仁一分一毫,简嫔的事,竟是半分也没波及到諴妃。” 绣玥听了,跟着点了点头,这才是諴妃厉害的地方。 话到此处,宝燕的神情凝重了些,“但是……小姐,景仁经过此番,想必恨毒了你。咱们从现在开始,不得不留神些。” 她稍微叹了口气,“若是皇上没冷落小姐,有恩宠在身,皇上给咱们撑,未必不能斗她一斗。眼下的形势,恐怕难了。” “小姐,初三那一晚我没在,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皇上他,到底对小姐哪里生了不,小姐可探知皇上的心意?” 哪里不?绣玥其实已猜到几分。只是,即便她知晓,她仍旧对皇上付不出他要的真心,也没有做到同他坦诚相待,绕了这么多的弯子引他前往,他到底还是恼怒了。 恼怒她算计了这么多心思在里面,恼怒她的不据实相告,但即便如此,即便重新来过,她只是个贵人,在中生存需要自保,皇上不会理解她在低位处境的难处,他一味想要的完全坦诚,她还是做不到。 所以地位悬殊、身份如此不匹配的两个人,又如何能相呢。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可以为所为,他,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易跌得粉身碎骨。 从一开始,她就懂得这一点,及时收住了心,保护自己不被伤害。 也许以后,皇上的三分热度渐渐褪去,亦或有新人在旁,便会如她一样觉得今时今的情意有多荒唐。 “罢了。”绣玥显得没什么心情,“你去小厨房看看有什么菜,不是和帛总管约定了年后要一起用狍子,咱们先挑选些他吃的菜,等过几备个两菜一汤。” “还有,这个月初九是諴妃的生辰,逊嫔娘娘昨夜找我商量,请我陪她走一趟景仁。” “逊嫔娘娘的五公主养在諴妃中,一年也只有諴妃生辰那天趁着諴妃高兴,景仁前殿热闹,逊嫔娘娘才能得空去后殿见一见公主。” “小姐,景仁那种地方,你真打算去呀?咱们如今同景仁关系紧张,小姐在皇上那又不得脸,还是送了礼物表表心意就算了。” “我知道,”绣玥点点头,“可是逊嫔娘娘一向很少求人,她久不出延禧门,孤身前往景仁也是艰难,李氏懦弱,兰贵人存着异心,娘娘一向待我不薄,她这回开口,无论如何我也得陪着去,否则于心难安。” “也好。”宝燕心想,最起码諴妃生辰那天,皇上还有可能驾临景仁呢。说不定还可以借此修补嫌隙。 “只是眼下这情形,不知諴妃还有没有心情过生辰呢。” 諴妃由忍釉扶着下了轿撵的时候,站在启祥门前,瞧了一会儿。 从前人来人往的热闹殿,如今全靠着秀常在的恩宠撑着门面。否则还不知道要多凄凉。 “果然呢。” 諴妃摇摇头笑了一声,慨道,“原本简嫔她啊,除了皇后与本,这后里的人向来都看她这个嫔位之首的脸。从前的启祥来送往,简嫔她又一向是金银珠宝挥霍不尽,得意了这些年,瞧瞧,瞧瞧。” 諴妃偏过脸,对跟着的忍釉抱怨着:“这里头的人心,冷得真叫本好害怕呀。” 忍釉无奈瞄了自己主子一眼,低头道:“娘娘可别打趣了。” 諴妃便怅然叹了口气,盈盈步入启祥内。 简嫔被废为庶人,没了嫔位,启祥中还有荣常在和秀常在住着,将其幽在正殿自然不再合适,便将其关在了后边最偏僻的那间耳房中。 来到门前之时,諴妃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看着门前,无一人守卫。 忍釉取出钥匙,道:“娘娘放心,这幽虽是万岁爷的旨意,后的事儿实际还得由储秀来安排,耳房前那几个戍守的人自然都是奉储秀的令行事,下午汪福寿来打过招呼,他们就出了钥匙,识相地远远躲开了。” 说罢,她便走上前去开锁。吱呀一声,门随之慢慢敞了条。 “娘娘请。”忍釉向旁边走两步,伸手将门推开。 諴妃走进房中,斜着眼打量了一下四周,嫌弃地皱皱眉,傍晚时分,屋内的光线便这样晦暗。 她还未来得及细瞧房内的布置,一个身影便从角落里冲了出来,大叫着:“諴妃娘娘!諴妃娘娘快救我呀!” 忍釉连忙将门关严,随即抢在諴妃身前,推拒着扑上来发疯一般的简嫔:“简嫔娘娘,您别这样!您快别这样!” “忍釉。”諴妃斥了她一声:“放开简嫔,你一个奴婢,推推搡搡像什么话。” “可是娘娘?” “退下去。” 忍釉无法,只好放开了简嫔,却也担忧地望着,生怕她做出什么过举动。 简嫔没了阻拦,便拼命地抓着諴妃的衣裳,“娘娘,娘娘救救我呀!” 諴妃由着她拉扯,上好的蜀锦抓出了几个黑印子。她走到一处能坐的地方,也不刻意讲究细节,悠悠落了座。 简嫔随着跪倒在她身前,哭嚎着只重复一句:“救救臣妾啊,娘娘,救救臣妾!” “看在臣妾为您多年做牛做马的份上,请您再救臣妾这一次吧!” 諴妃瞧着她发狂的模样,低头无声叹了口气。“简嫔,本一早提醒过你,要小心行事,到今天这地步,还不是你做事太不中用!事到如今,本虽要避嫌,看在咱们潜邸十几年的情分上,也不得不私下为你到皇后娘娘那打听圣上的心意。” “皇上仁德,你生了长女,十几年的情分,即便你犯了滔天大罪,皇上也不打算杀你,只将你废为庶人,启祥就是你后半辈子的冷。” 听到这句话,简嫔跪坐回地上,整个人软了下去。 皇上他果真不会如此无情的。 “可是,嫡公主绝不能有一个获罪的养母,你抚养过嫡公主的一切痕迹都要被抹杀,不单公主会怨你,关佳氏全族都会因你这个罪人而抬不起头,遭受贬斥,你争了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万千荣耀,到头来,反而是因为你,令圣上迁怒于关佳氏一族。” “这样的收场,是你愿意见到的吗。” “不,”简嫔瞪大了眼睛,“不!不!我从前在家中是庶出,费劲心血,才熬到今天这个地位,为家门带来荣耀,我不能成为关佳氏一族的辱,决不能!” “简嫔,”諴妃倾下身,柔和道:“你既然明白这个道理,就自己好好想想,你若是自己了断,本可向皇后娘娘提议,对外宣称你是急病而亡,皇上仁心,你死后,也可按照嫔位的仪制来办。你是想活着受人厌弃,还是死后被人追念,全在你自己,本能为你做得就这么多,也不想再多劝你什么。” 说罢,她起身,挥开了简嫔抓着衣料的手。 话到此处,简嫔了气一般,一下坐到地上。她的目光与眼前冰冷的地面相接,回想在里糊里糊涂地这么些年,头一回,发现原来自己竟是白活一场。 “娘娘!” 諴妃走至门口的时候,房中垂坐在地的身影叫住了她。 简嫔第一次心底这样清明,她瞧着转过身的諴妃,“娘娘,还是你,想要臣妾死罢。” 諴妃听到这句话,依旧神态自若,直视向她:“简嫔,咱们毕竟是潜邸时的情分,若非如此,本不需要来这一趟,也不会容你一个自己选择的机会。” “可惜了。”她背过身叹道:“再过几是正月初九,今年本收不到你的贺礼了,原本还有点期盼呢。” 諴妃的轿撵先行离去,一个时辰之后,忍釉才回到景仁。 她进了内室,果然见自家主子脸郁地盘坐在罗汉上。 “娘娘,关佳氏上路了。奴婢亲眼瞧着的。姚胜在慎刑司熬不住酷刑,傍晚的时候没了气。” “全部线索已断,谁也别想揪出娘娘来。咱们可以安枕无忧了。” “娘娘已更衣,就容奴婢伺候娘娘就寝罢。” 说着她就要上前去扶,諴妃突然将炕桌上的摆设大力挥了出去,“都敢跟本作对!” 忍釉瞧这样子,放下手退后一步,跟着道:“难怪娘娘要生气,原本天衣无的计划,费了这么多心思,眼下鄂啰哩官复原职,连个鄂秋都没除掉,却害得娘娘损兵折将。” 这一局,是她们输了。 “不可能!” 諴妃狠狠道,“她不过是一个刚刚从常在提拔上来的贵人,入还不到半年,即便识破了本所有布局,在后怎会有手眼通天的本事!这件事一定还有其他人从中作梗,叫景徐进来!查出来有谁帮着钮祜禄氏跟本作对,给本杀了她!” 说话间,她一掌拍在罗汉的炕桌上,手腕上的玉镯应声碎裂。 “娘娘!”忍釉忙上前去瞧手腕处是否有伤口,她将碎了的镯子取下来,瞧着怒火中烧的主子的脸,言又止地吐吐了半天,才小声道:“其实奴婢已经问过景徐,他查到了……这些天帮着钮祜禄绣玥来往慎刑司的是、是……小帛爷……” “帛尧?” 諴妃瞪大了眼睛,惊异地看向忍釉,整个人难以置信地霎时安静了下来。 他的子一向孤傲,待人冷漠如冰,莹嫔都时常束手无策,他怎会肯为后一个区区贵人奔走? 忍釉打眼瞧着,自家主子原本滔天的怒火,就在听到帛尧这个名字之后瞬间偃旗息鼓了。 甚至还有点坐卧不安:“忍釉,你说,他为何要帮着那个延禧的贵人?难道就是为了跟本作对,让本不痛快?” 说着諴妃明显担忧了起来:“他的身子一直不好,冬天尤其严重,为了这么点小事,来回在慎刑司奔走,可不是要累坏了?” “这可怎么好啊……”她忍不住愁道。 “他要什么,跟本说就是了,为何还要花费这么多心思?他那个病,原本就是不能劳神的。你告诉景徐!本的私库还有支吉林将军进贡的百年参,明个叫他找出来,送到永和后院去,还有,还有冬虫夏草,都一并送了去,让太医院开最好的方子,去!” “娘娘!”忍釉道:“现在可是夜半三更呀。” “不过奴婢听说,今年入冬以来,小帛爷的血瘀之症似乎发作的没那么厉害了。” “果真么?”听到这句话,諴妃似乎忘了先前种种不快,了点会心的笑容,点点头:“本时常调太医院的脉案,也觉着这个冬天比往年好了不少。” “前些年每每一入冬,本的心便开始悬着,熬着盼着这整个冬天快点过去。本来身子就不好,三天两头的还要大发脾气,本又不敢去看他。一到冬天,本最怕太医院的人来敲景仁的门,只要太医院的人跑过来,本就吓得几几夜都合不上眼,用不下膳。”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