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玥想了想,招呼宝燕过来,将装着银如意的锦盒拿出来给她,“你去,悄悄的,将这东西溶了,换成银子,额娘明天进的时候,省得见咱们这里住的太寒酸。” “还有,从柔杏、木槿那收回的首饰,再重新给她们打一套,还有你自己的,都再重新做一套。” 明的时间是有些仓促,宝燕应了一声,接过锦盒便很快转身出门去了。 徒留绣玥一个人在罗汉边坐着,她转过身,瞧瞧外面融化了一半的落雪,皇上跟皇后娘娘提的…… 难不成是为了她。 * “皇后娘娘,这茶还真不错,臣妾才喝了几天,”諴妃在罗汉上坐着,饮了一口,“觉着身上都变暖和了,人亦年轻了不少。” “娘娘也快尝尝。” 皇后点头,“确实是好东西,简嫔,你有心了。” 简嫔在下方坐着,嘿嘿笑道:“能入得皇后娘娘和諴妃娘娘的眼,也不枉姚胜他辛苦这一遭,才来这么点,臣妾一丁点没敢留,都献给皇后娘娘和諴妃娘娘了。” 諴妃瞧了瞧她,转头看看荣常在,“怎的不见你里那个秀常在呢?” “别提她。”简嫔啐了一声,“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花了心思让她离间皇上和如贵人,瞧她把事情办成了什么样!臣妾让她在启祥后院跪着呢,不到夜里不准起来!” “简嫔。”諴妃先沉了脸,“这样腌臜的话,谁准你当着皇后的面说?” “是,是是。”简嫔瞧着皇后的脸,有意无意道:“臣妾这不也是心焦么,您瞧皇上,瞧皇上对待如贵人那叫一个偏心,那天山雪莲果本是一对儿,合该皇上皇后享用才是,瞧瞧,皇上把她惯得那个样子,哄她她眼皮都不抬一下,皇上还一味纵着她,还有!諴妃娘娘您才应该挨着皇上身边坐么,她都越过娘娘您头上去了!咱们还有必要再忍气声吗?” 听到这话,諴妃眼皮翻了一下,瞧瞧简嫔,这蠢材,终于也有挑拨离间说到点子上的时候了。 说得这几句话,她听了确实生气。只是生气归生气,諴妃依旧面上不显山水,悠哉地抬手饮了一口茶。 反观皇后,倒似乎是听进去了。 简嫔在諴妃那挑拨,一向不得要领,她瞧着皇后沉默下去的脸,便觉有戏,更加把劲地煽风点火,一味啰嗦。 “简嫔。” 諴妃摇着团扇,也不瞧她,“荣常在甚少跟着本过来储秀,你带着荣常在,到外面园子去逛逛。” 简嫔哽住,她下意识不死心地瞧了瞧皇后。 皇后在左侧罗汉上坐着,一语不发地饮茶,那便是认同諴妃的话。 无法,她本来还想向皇后娘娘给姚胜讨一个好,无奈话还没说到那,却没机会了。 “走,走罢。” 瞧着简嫔带着荣常在出去,諴妃对忍釉打了个眼,忍釉不动声跟着出去了。 “双兰,你去门口那守一会儿。”皇后垂眸,低声道了句。 “是,娘娘。” 諴妃面朝门口笑了笑,她转回身,一手支在炕桌上朝对面坐的皇后倾过身去,调笑道:“皇后,你说这皇上喜如贵人罢,却又对她百般苛刻,说不喜如贵人呢,却又对她一再腻歪护着,臣妾跟了皇上这么多年,可没见过当今皇上对哪个人这样过,信贵人也不过就是厚待而已,也没见咱们皇上这么上心过呀?” 相对于諴妃轻飘飘的说出这几句话,皇后每说一个字,似乎都是在扎自己的心。 “諴妃,你哪里知道皇上的心思,如贵人她在中,原本是卑微的答应,若如贵人什么都有了,哪里还会将他的恩赐放在心上,皇上他……为了如贵人,每一步都盘算到了实处啊……” 皇后怅然:“说句心里话,本有时候真的羡慕如贵人,即便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后的女人们,也想得到皇上身为夫君的一点疼啊。” 眼瞧着皇后逐渐失落,諴妃收了一贯的笑脸,她坐正了回去,口气严肃了些:“皇后何必忧心,蜉蝣撼树,秀常在已按着计划走出了第一步,接下来按部就班,区区一个贵人,”她志在必得地张开手掌,“早晚折在本手里。” “諴妃,”皇后转过头,郑重其事地道了一句:“本瞧见皇上昨天在宴上不太高兴,后的事情,如何筹谋,不要牵扯到皇上。” 諴妃瞧着皇后,瞧她那情深一片的模样,颇为不认同地别过脸去摇摇头。 皇后知道她心底在笑话着自己,方要开口,却见双兰急匆匆进了殿中,“娘娘,娘娘,皇后娘娘,养心殿的小练子过来传皇上口谕,现下在殿外候着呢。” “小练子?”小练子这个时候怎的到储秀来了? “可是皇上有什么事儿?”皇后招招手,“快点让他进来!” “皇后。”諴妃瞧她那重新神抖擞的样子,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小练子进来打了个千儿,瞧着上面二位主子:“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给諴妃娘娘请安。” 皇后让他起来:“小练子,可是皇上有事儿?” “回皇后娘娘,”小练子赧然地笑笑,“皇上说,今早上走的太匆忙,没跟娘娘您好好的说说话儿,午后皇上到储秀来用晚膳,遣奴才来先告诉娘娘一声,您好准备着。” “皇上的口谕奴才已带到,养心殿还有差事,奴才就先告退了。” 是这样,原来是皇上要来了。 “双兰,送小练子出去。”皇后说着话,便去瞧那远处的西洋钟,这都已经快晌午了,还有两个时辰不到,皇上要来用晚膳,皇上最喜吃的那几道菜,现在还来得及做吗? “双兰!双兰?” “双兰不是刚出去吗?”諴妃瞧这架势,从罗汉上无语地走下来,边说边朝着门口向外走,头也不回地出了门,“皇后娘娘要忙着接驾,臣妾就不打扰了,臣妾告退。” “諴妃!” 諴妃走出院子,忍釉便立即跟随上去,简嫔带着荣常在远远瞧见諴妃出来,也忙了上去,简嫔热络道:“娘娘,听说皇上午后要过来?” 諴妃没理她的话,踏出储秀门外,她吩咐道:“本今想走走,不坐轿撵,叫他们在后面跟着。” 忍釉道了一声“是”。 諴妃娘娘不坐轿撵,简嫔也只得依样吩咐奴才,老实跟在后头徒步回。至于荣常在位分低微,本就是徒步随着轿撵而来,此刻便也远远地跟在后头。 諴妃在前面走了几步,回头瞧着简嫔:“你从前跟本提过,贵人向你透过,芸常在曾有向本靠拢的意思?” “是,是呀,”简嫔不知諴妃娘娘为何如此发问,便依言回着,“那时候娘娘您让臣妾去查,芸贵人在内务府为难储秀的副总管,后来贵人套了芸常在的话回来,那个草包就是为了靠拢娘娘您,所以才专挑和帛尧过不去。” 第89章 諴妃沉默片刻,又回头对她道:“秀常在办事不利索,她到底是如贵人的姐姐,本后面留着她还有用。这个芸氏……去授意贵人,给芸常在吹吹风,稍稍透本要对付如贵人的意思。” “娘娘!”简嫔当即道:“那芸常在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绣花枕头!从前她稍微得那么一点宠,都不一定能撼动如今的如贵人,更何况她现在还被降了位,废物一般,更加没用啊!” “废话。”諴妃白了身后的简嫔一眼,“还用得着你说么。本用她,自然有用她的道理。” 说着諴妃沉下目光,上次芸常在在内务府羞辱帛尧的事儿,她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原本中失窃的那个局,就是准备要栽赃到这个人身上,谁知鄂啰哩这个蠢货却先犯到了她手里,为救简嫔,才让鄂啰哩兄弟顶了这项罪名。 但芸常在那个人…… 最近没出力收拾她,让她多活了这么多子,也算白白便宜了她。 要害人,就需要付出代价。要对付钮祜禄绣玥,总要有人为此负责。皇上都不记得芸常在是谁了,用她来一命抵一命,正合适。 储秀里 “皇上,您清晨天不亮从臣妾这出去,臣妾还在担心您的龙体呢。现在瞧着皇上,神还不错,臣妾也就放心了。” 皇后站在皇上身边,她脑海里浮现出钮祜禄绣玥围绕在皇帝身边的样子,“今夜臣妾来给皇上布菜。” 颙琰独自坐在膳桌前,显得没什么神,也没食,“绮雪,你最近也辛苦了,昨夜陪着朕没睡踏实,别忙了。” “朕过来,就是想跟你说说话。这偌大的皇,朕有什么话,也只能跟你说了。” 他伸手拉住皇后的手,扯到自己身边,“坐罢。” 皇后顺着力道坐在皇上身旁,贪恋地依偎着。她慕地仰望着皇上的侧脸,心里藏着心事,鬼使神差地忍不住不去提及:“皇上,臣妾听说一早上您跟如贵人在养心殿动了气。” 颙琰闻言,低头去瞧皇后。 “如贵人若是伺候您不好,里还有很多年轻的妃嫔,再不然,也可以安排内务府选进一批秀女,皇上挑可心的就是。” “至于如贵人,臣妾身为六之主,训导妃嫔是皇后的职责,自有臣妾来管教。等她何时懂了侍奉圣上的规矩,皇上再见她罢。” 皇上听到这些,他叹了口气,“绮雪,朕近来也是烦闷的厉害,有些话在心里久了,无人倾诉,朕也想有个人能听听朕的心事,朕不想做个孤家寡人。” “是,”皇后也喜皇上能这样同她说话,如寻常夫一般:“臣妾是您的皇后,也是您的子,前朝的事儿臣妾虽帮不上忙,若是后的事儿,如皇上不嫌弃,臣妾愿意倾听,为皇上分忧。” 她专注地凝视着皇上,许久,他对她笑笑,叹了一声:“如贵人” “她”他的目光投向远处,“朕头一次觉得朕自己,似乎没什么自信。” 皇后的心如巨石坠入海底,她有点没底,笑容凝滞在脸上撑着没有消散,问了一句:“皇上这关如贵人什么事啊。” “她只是个贵人。”她轻轻说。 颙琰哼笑了一声,有点挫败涌上心头,自顾道:“朕也说不好。朕是天子,高高在上,可对她的时候,总是莫名觉得没什么自信。朕对后所有的嫔妃都不会如此,唯独在她面前,却不知不觉忐忑起来,她似乎,并不大喜朕” “朕的岁数大她这么多,又没有什么可引她的,在她那个年纪看来,朕的情大抵也是枯燥乏味的罢”他低下头,沉道:“朕实在没有什么信心,觉得可以让绣玥喜朕。” “皇上!皇上怎会如此想?”皇后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您是大清朝的皇帝!万民之主!您怎会觉得自己没有长处!您在臣妾这里,就是臣妾的天!如贵人……如贵人她万万配不上皇上才是!” “她不过是后嫔妃中的一个,用来伺候您侍奉您的一个贵人罢了,她需要敬畏皇上,讨好皇上,她的喜和意对于皇上来说,是最没有价值的东西,皇上实在不必过于放在心上!” 颙琰有点没意料到皇后反应的烈,他更惊异于她说出的这番话,甚至于并不十分认同。他摇摇头,“绮雪。你也是从贵妃、皇贵妃的位分扶正为朕的中皇后的。” 这句话,击溃了钮祜禄绮雪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她这些年苦苦守着的祖宗家法,皇后之德,一瞬间,好似一切的一切都白费了。 皇后觉得自己的中有一股腥甜涌上来,她实在难过得缓不过气,以致于脸上都挂了悲伤。 悲伤到连话都说不出口,有种透骨的绝望。 颙琰瞧着她如此悲痛,不明就里,还以为皇后在为自己担忧,他笑了一声,揽着皇后的肩膀,恢复了帝王的倨傲。他道:“皇后也不必介意,朕虽这样说,心里并不甚在意。如贵人她是朕的妃子,朕手中的权力可以让她完完全全掌控在朕手中,只要她的人属于朕,旁的朕也不打算过分跟她计较。反正她这辈子只能在朕这座紫城里,退一步说,她的情,也就没有了意义。” “这是朕的底线,所以钮祜禄绣月的人一定是要完整属于朕的,倘若谁敢觊觎,朕便要他的命!”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自己不觉散发出的冰凉冷寒意,却冻得旁观者的皇后身上一阵阵发冷。 若非从旁亲眼瞧见皇上说这些话时的神情,若非亲耳听见这些话,她怎能相信她高高在上的夫君,竟然会为了一个卑微如泥土的女人内心柔软到如斯地步!他是帝王!甚至愿意妥协,愿意作出退步?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无比清晰地告诉她一个事实,一个长期以来,被她竭力欺骗和否认、如今却不得不面对的残忍事实。 皇上他上了钮祜禄绣玥。 “皇后,你哭了?”皇上从自己的心事中走出来,抚着她的脸,他轻声笑她:“是朕不好,不该跟皇后说这些,这些话,皇后听听也罢了,别教后的女人知道了去,否则她们还不知道要如何的在背后笑话议论朕。” “其实皇后不必为朕担心,后的事自有諴妃帮衬着,这些年她为朕、为皇后亦担了不少。諴妃她思朕所思,忧朕所忧,朕虽说不在意,諴妃来找朕,已替皇后先为朕想得周全了。” “朕倒是很有兴趣知道,依着她的法子,朕究竟能听到些什么心声。” “皇上英明,”皇后眷恋地重新靠在皇上右肩,她有点无力,低低的失声沉着:“全都指望諴妃了” * 清早,绣玥就来了内务府这边,她已在内务府门前徘徊了一个多时辰。左右张望,总算见着宝燕出现在远处,向她招呼着:“小姐!夫人她到了,小姐!” 目光稍移,她就看到了旁边那个再悉不过的身影。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