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方向传来脚步声,一轻盈一沉稳,明显属于两个人。 白继洲回头,看见一对男女肩并肩一道下了楼。男的西装笔沉稳冷漠,女的娇软可明动人。熹微晨光照在两人身上,这么一瞧,居然般配得很。 一对璧人。白继洲脑子里莫名其妙蹦出这么个词儿。 “哥哥。”白珊珊径直走到白继洲身边,喊了句。 “……”白继洲扭着脑袋目光上上下下在自家妹子身上打量,眼神里透出一丝掩都掩盖不住的担忧,动想问什么,余光里看见不远处的冷漠男人,又把话给了回去,只点了点头,紧接着便看向商迟。 白继洲笑了下,语气很客气:“商总,昨儿我妹妹在您这儿打扰了一晚,给您麻烦了。多谢您照顾。下次我再专程登门致歉致谢。”说完侧目,给白珊珊递了个眼,“还不谢谢商总昨儿晚上收留你。” 白珊珊内心深处一个白眼翻到了天花板上,表面上却还是挤出了一个温软无害的笑,看向商迟,一双明眸亮晶晶的,说:“谢谢商总啦。” 商迟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兄妹二人,很淡地勾了勾嘴角,“白少爷不必客气。照顾白珊珊,是我分内的事。” 白继洲闻言,脸微变,但眨眼之间便恢复如常,笑着,“那我们就先回家了,爸妈都还等着呢。不打扰您了。走吧妹子。”说完便带着白珊珊转身离去。 兄妹二人一前一后离去。 商迟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两人的背影,目光冷漠,直至他们消失于视野。 江旭也目送着白氏兄妹离去,须臾,他笑了笑,道:“听说,白小姐和白少爷并不是亲兄妹,两人异父异母,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真难得,情居然能这么好。” 商迟侧目,扫了江助理一眼。眼神冷得没有丝毫温度。 “不过,据我所知,白少爷倾心的对象另有其人。所以先生并不需要有任何担心。”江助理低垂眸,一副恭恭敬敬又老实本分的样子。 片刻, “江旭。”商迟说。 “是。” “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谁也拿不走。”商迟眼中严霜密布,收回视线径直离去,只面无表情地留下一句话,“但是记住,我不喜任何人拿我的白珊珊开玩笑。” “……”江旭闻言,脸一变心底暗呼了声不妙,垂下眸这回是真老实了,恭恭敬敬:“抱歉先生。” 脚步声远去了。 江旭这才拍着心口长松一口气,惊魂未定道,“好险。我还以为自己看不到明天的太了。” 陈肃瞥他一眼,脸看智障的表情,“居然在先生跟前开玩笑,我看你真是疯了。” “唉。我是看最近先生的心情一直都很好,一时松懈下来,大意了。换成以前谁敢啊。”江旭有点忧伤地叹,“看来boss的温柔仅仅是对白小姐。” 在其他任何人、包括他这个贴心小棉袄面前,先生都还是那个杀伐果断冷血狠戾的暴君啊。 嘤嘤嘤。 —— 玛莎拉蒂疾驰在马路上。 白继洲一上车就坐不住了,皱着眉头看白珊珊,问:“欸我说你一姑娘家怎么回事儿啊?大晚上的,怎么会跑商迟那儿去?” “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白珊珊这会儿身累心累烦躁得很,闭上眼睛没什么语气地说,“只知道昨儿我喝多了。” “什么?”白继洲瞠目结舌,缓了好几秒才艰难地收并消化这个消息,有点儿结巴地说:“白珊珊,你可千万别他妈告诉老子你和商家那个大佬酒后了啊?” “没有。”白珊珊漠然道。 白继洲眯眼,“真的?” 这时白珊珊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她拿出电话一看,是一条微信消息,顾千与发的: 您还活着吧爸爸?昨晚夺命狂call你一个不接,发几十条微信也一条不回,还活着的话能不能吱个声儿啊爸爸? 爸爸?爸爸?! 白珊珊是小超人:…… 白珊珊是小超人:健在。 刚敲字回复完,白继洲的声音又从边儿上传来了。他说:“没有就好。另外,商氏的江旭今儿早给我爸打了电话,说你昨晚夜宿商府,让我爸不用担心你的安全。” 白珊珊语气没有波澜,“我知道。” “知道?” “商迟跟我说了。” “那我不往下说你也知道自己摊上什么麻烦事儿了吧。”白继洲叹了口气,“虽然我知道,以你的子不可能听之任之让我爸左右摆布,但是以老爷子的子,免不了也会给你不少堵。” “……”白珊珊抿了抿。 白继洲伸手拍了下她的肩膀,“山雨来风楼,趁没到家,先想想怎么对付我爸吧。” 闻言,白珊珊闭上眼深呼,在心里默背佛经来平复内心那股快要抓狂似的暴躁。忽然抬手狠狠把手机往后座垫子上一砸,“我啊。” 白继洲被这动静给吓了跳。 司机也被乖乖女小姐这句突然爆出的口给惊到了。 车厢里顿时安安静静鸦雀无声。 几秒后,白继洲干笑了下,试探地开口向处于发飙边缘状态的一米六大佬给出了一个馊主意:“要不哥给你介绍个靠谱的对象,你赶紧谈恋嫁人得了,省得这么多烦心事儿。” 白珊珊眼也不睁,“不要。” 白继洲诧异:“那你要谁?商家大佬?” “不要。我谁都不要。”她睁眼看白继洲,轻轻一挑眉,傲慢轻蔑,桀骜不驯,眼角眉梢的光灿烂耀眼如骄,“男人这玩意儿,不仅影响我悟道,还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第25章 夏花沼泽 上午十一时许,司机将车驶入了白宅大门,停稳。 白继洲侧头看了白珊珊一眼,微皱眉,“公司那边儿还等着我回去开会。你自己进去吧。” “嗯。”白珊珊没什么表情地嗯了声,接着便推开车门下了车。小白鞋的鞋尖刚触及地面,又听见白继洲的声音从车里传来,带着几分不确定似的调调,“欸,你也别害怕,最多也就是和他们吵一架。要是不知道怎么应付的话,我……” “砰”,白珊珊已经反手把车门关上了。 后半截话被硬生生堵在喉咙里的白继洲:“……” 宿醉未清,又坐了将近一个钟头的车,白珊珊全身上下都有点僵,便站在原地扭扭脖子转转手腕儿。活动完筋骨,她又从包里摸出颗草莓味的糖,拆开糖纸放嘴里,抬起眸,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不远处雕梁画栋的大宅。 白继洲落下半段车窗,探出个脑袋瞧她,皱着眉,还是有点儿不放心,“你一个人行不行啊?” 白珊珊回过头。 再看向白继洲时,她眼底深处那股子淡漠又厌世的霜已不知何时褪得干干净净。金灿灿的光照在那张雪白的小脸蛋儿上,连细软的绒都清晰可见。她眉眼弯弯,嘴角上扬,一双乌黑清澈的眼瞳也亮晶晶的,又成了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纯良无害样。 白继洲:“……” 白珊珊脸笑容,吃着糖很开心地冲他挥了挥小白手,“哥哥去忙吧,再见!”说完便挎着她的小包包转身蹦跶着走向了别墅。 跟只刚采完胡萝卜的可小兔子似的。 “……”坐在车里的白继洲表情僵硬,足足语了三秒钟才回过神,抬起右手往脑门儿上一,忽然嗤的失笑。 他爹白岩山从他爷爷手里接过白氏时,整个儿公司早已经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长达十个月的财务危机重几乎让老爷子向银行申请破产。他爸能在半年时间内让千疮百孔的白氏起死回生,并且在b市豪门家族中站稳脚跟,自然不会是个简单人物。 至于他那个继母,心机手段就更不必说了。 白继洲原本还有些担心,白珊珊会扛不住他爹和她妈火力全开的联手镇。但这会儿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很多余的—— 白珊珊是什么人物,那心理素质,那戏作,那脾气,那手段,天底下谁有那本事让她服个软吃个亏啊? 那头的白继洲用一系列心理活动向自家一米六大佬表达着最高敬意。这头儿,咬着糖哼着葫芦娃主题曲的一米六大佬已经没事儿人似的进屋了。 抬眼一瞧:周婶正带着一个佣人在饭厅那头打扫卫生,动作极轻,几乎连半点儿脚步声都听不见。而距离饭厅数米远的客厅里,一身宝蓝修身旗袍的余莉施施然地坐在沙发上,两手叠放在腿上,沉着脸,皱着眉,仪态优雅,脸不善。 余莉身边则是正戴着一副老花镜看报纸的白岩山。 偌大的一层大厅安静极了,因此,那阵突然打破死寂氛围的轻盈脚步声和异常快的“葫芦娃葫芦娃一藤上七朵花”歌声便显得尤其突兀。 几人都不约而同地扭过头,往大门方向看过去。 “周婶好呀。”白珊珊拿下糖,歪了歪脑袋,笑眯眯地跟周婶打了个招呼。 “……小姐回来了。”周婶有点尴尬地朝白珊珊挤出一个笑,侧目,悄悄看了眼沙发方向,几步走到白珊珊跟前低声,用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焦急道:“小姐,你闯大祸了,老爷刚才发了好大脾气,连他最喜的紫砂壶都给砸了。听周婶的话,赶紧去认错。” 白珊珊闻言,瞪大了眼睛惊讶地啊了一声,“爸爸这么生气呀?除了紫砂壶还砸了其它东西吗?” 周婶被这个奇怪的问题给问得一愣,有点茫然地想了想,摇头:“好像没有了。” “哦。”可惜了。 白家这么多古董,怎么就没把余莉最喜的那个宝琉璃瓶给砸了呢? 白珊珊在心里惋惜地叹气。又笑着跟周婶打了声招呼便到客厅里去了。 “爸爸,妈妈。”白珊珊边吃糖边喊了声,嗓音甜美柔软,“找我有什么事吗?” 余莉掀起眼皮子,皱着眉头看了女儿一眼。她身上穿着简单的白衬衣和黑百褶裙,脚上还踩着一双娃娃头的小白鞋,这副打扮再配上那张原本就过分柔婉漂亮的脸,乍一瞧,跟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似的。皮肤雪白,笑容纯美,看起来乖巧懂事极了。 余莉动了动,刚要说话又顿住了,想起什么,试探地看了看身边的丈夫。白岩山这会儿已经把手里的报纸放下了。他脸上的表情很严肃,似乎在尽力抑着心里的怒意,冲余莉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先说。 余莉便重新看向白珊珊,道:“说吧。你昨晚去哪儿了?” 白珊珊诧异地眨了一下眼睛,笑着,语气依然软软的,“听说商氏的江助理之前给你们打过电话,我以为你们知道我在商家呢。” 余莉眉头霎时皱得更紧,厉声:“那你又为什么会在商家?” “昨天我约了几个朋友吃饭,”白珊珊神语调丝毫不变,仿佛儿受不到对方的盛怒,“不小心多喝了几杯。” 话音落地,白岩山面霎时黑下来。 余莉也气愤不已,怒道:“多喝了几杯?你也好意思说,多喝了几杯就跑到商家去了?这么不明不白地和男人共度一夜,如果传出去,城的人会怎么看我们白家?怎么议论我们白家?怎么在背后嚼舌?他们一方面会说堂堂白家千金不知羞,一方面,还会说是我没有把你教好!” 白珊珊闻声抬起头,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笔直看向姿容典雅的贵妇,认真地问:“你教过我吗?什么时候?我怎么没印象。” “……”余莉被这话堵得脸都绿了,深一口气吐出来,说:“这些年你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活得风光又体面,你以为这些东西是哪儿来的?大风刮来的么?不是我和你爸爸给你的么?做出这种让白家蒙羞的事,不仅不悔过不认错,还这种态度!你对得起我吗?对得起你爸爸么?” 白珊珊盯着余莉,语气很认真:“妈妈,你说的是我哪个爸爸?” “你!”余莉气结,盛怒之下扬起右手便要打白珊珊。 白珊珊嘴角勾着一丝很淡的笑,眸如冰,站原地,没有丝毫要往边儿上躲的意思。 倒是一旁的周婶吓出了一身冷汗。周婶自幼看着白珊珊长大,面对这种情形当然不可能坐视不理。当即飞快几步冲过来拦在了余莉跟前,劝道:“夫人,消消气,消消气……小姐跟您赌气说气话呢,您别跟她动怒,气坏了身子不值当!”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