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花听了孙蓁的话,一路小跑着离开,在她心中,静娴郡主既然恋慕凤君默,而凤君默与孙蓁情投意合,情敌见面少不得要冷嘲热讽,尤其是孙蓁现在要外嫁,静娴郡主肯定心中万分得意。孙蓁在这样的情形下,自然不希望旁人看了笑话,花表示理解,自然躲的分外快。 她跑的一头虚汗,扯了白纱,只松松的搭在头顶,不多时,果见个小亭子,正要拾级而上,忽听得一人愤愤道:“什么鬼地方!转来转去也转不出去!”那是金语。 花蓦然转身,就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自林子内走了出来,身形高大,微微发胖,大略是真的生气了,眉头紧紧皱起,显出狠厉之。身上金钩玉带,描金短靴,自成一派贵气。 那与南瑾有几分相似的眉眼,花只略略一顿,就想起他是谁了?上一世的她在中伺候太后,远远见过这瑾太子两回。如今记忆重叠,又见他这幅打扮,结论不言自明。 耶律丰达本是受孙涛盛情相邀来府中游玩,岂料半途这小子不知跑哪去了,害的他了路。 只是……眼前这美人…… 一阵风过,吹走了花盖在头上的白纱,耶律丰达只觉得如锦繁花刹那黯然失,眼中只有一人衣袂飘飘,灿烂若星辰,缥缈似云雾。 似是被勾了魂魄,耶律丰达不自觉的追着那白纱跑,心了,话也说的结结巴巴,“姑娘等着,在下给你捡回来。” “哎……”她想说不用,但看着他那张丢了魂魄的脸,心中当即做了个决定。 本来还觉无计可施,不成想,机会来得这般措不及防。 而,机会也是稍纵即逝的。 花看着他跌跌撞撞追去的方向,展了笑脸。 耶律丰达只觉脑子一片空白,心似万马奔腾,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处,不想扑通一声掉落在清荷掩映的清池中。 花笑的不行,问,“你是笨蛋吗?” 耶律丰达惊异,她竟然会说金语,而他堂堂金国太子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骂他是笨蛋,他不觉恼羞,反觉甜不已,心驰神。 她朝他伸了手,“上来吧,我拉你!” 耶律丰达心如擂鼓,那只手细的,仿若只要轻轻一握就会折断一般,他迟疑着伸出手。恰在此时,紫薇花林中突然传来了糟糟的呼喊声。 花故作一惊,朝他俏皮一笑,而后头也不回的躲进了林子里,眨眼间消失不见。 耶律丰达想大喊着叫住她,奈何失声,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只呆呆的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怅然若失。 ☆、第191章 好久不见 见识过了镇国公府老夫人对四小姐的态度后,再来到她独居的小院子,花也不觉得多惊讶了。就像孙蓁之前说的,国公府花大价钱培养一个女孩儿的最终目的是卖女求荣,那么这位毫无价值的四小姐也就注定被遗忘被抛弃了,但是国公府那么大的府邸,养活个女儿的钱还是有的,自然,也就是养活而已。 相对于孙蓁房内的仆妇环绕,四小姐身边只跟了一个婆子一个丫鬟。 婆子大老远瞧到孙蓁,忙了上去说:“哎哟,我的祖宗,您怎么过来了!要是被老夫人知道可不得了,您还是快些回去吧,别叫四小姐过了病气给你,又要落一通埋怨。” 孙蓁说:“嬷嬷,我就来看一眼就走,你别声张,不会有人知道的,”言毕从袖子里摸了一块银锭给她,又拉了花一把径自进去。 花手中提了个食盒,婆子只当三小姐又来送吃的,只得摇摇头,说:“那您快点!” 尚未走近,就听到一声接一声的咳嗽,孙蓁加快了脚步,到了门口,又叫贴身丫鬟在外头守着。 屋内光线昏暗,只点了一盏油灯,灯油劣质,熏得屋子黑烟。 “那婆子又克扣你的月钱了?”孙蓁又气又无奈。 四小姐面苍白如纸,说:“扣就扣吧,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若不是上头纵着,她又怎么敢?” 孙蓁心酸,坐到妹子身侧,伸手抚上她的脸,“若是我真要远嫁了,将来你可如何是好?” 四小姐死气沉沉的脸这才活泛过来,哀哀的唤了声,“姐……” 孙蓁颇有种心力憔悴的无力之,她虽然和四小姐生活的环境天差地别,但与她来说并没什么不同,人心是冷的,到哪里都不觉得暖了。她理应是快乐的,因为她自懂事以来,可谓集万千宠于一身,家种长辈无一不将她当成宝贝一般的疼惜,但是没有人知道,她活的有多累,她知道这些疼惜不是白来的,除了让自己变的更出彩,更优秀,她别无选择。她不想变成四妹妹那样,从小就活的跟个隐形人一般,甚至还受下人的欺凌。但,到头来又怎样?她不过是个玩偶罢了,命运永远掌握在旁人手中,与四妹妹唯一不同的是,她能卖个好价钱。 “姐,我知道你不想嫁,我知道你一直活的很痛苦,你想解是不是?”四小姐突然握住她的手,息着,眸子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姐,咱们一起死吧!我研究过很多死法,只要你愿意,我保证能死的干净!” 花一惊,惶恐的看着四小姐几近魔怔的脸。 孙蓁倒是很淡定,似是习惯了,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傻孩子,死简单,活不易。纵然祖母爹爹他们有万般不是,但是他们养了我们这些年,养育之恩总是要报的。” “哼!姐姐怕死,我可不怕,”她气哼哼的说完,转而又放软了语气,“但是我要先走了,总是担心姐姐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世上,镇国公府没有亲情可言,但姐姐是真心疼惜妹妹的。” 孙蓁又是一叹,姐儿俩见面总也有说不完的话,可时间有限,花不得不开口催了声。 孙蓁忙让开,对四小姐说:“她叫花,会一些医术,我特意叫她来给你看看,兴许你的身子能调理好。” 四小姐失笑,本不愿伸出胳膊,还是被花给拽了出来。 花凝神诊脉,半晌,轻轻放开。 孙蓁一脸紧张,“怎么?” “四小姐本就底子孱弱,又忧思过虑,郁结于心,若是夜夜这般劳心伤神,只怕终究会灯枯油尽。” 四小姐仿似浑不在意,说:“你与家里往常请的那些大夫说的一般无二,可见也高明不到哪去!”此刻的四小姐与白大不相同,浑身都带着刺,恨不得将旁人刺的鲜血淋漓才肯罢休。 “小妹!” 外头丫鬟突然催了起来,低声喊:“三小姐,三少爷正到处找您呢!您快些走吧!” 孙蓁看了四小姐一眼,嘱咐了几句安心静养的话,就要起身离开,四小姐突然叫住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匣子,打了开来是个百年好合的香囊,她说:“明儿姐姐就要参加皇宴了,若是被那金国太子看中,想来以后的子咱姐俩也见不上了,这个香囊全当做妹妹的一点心意,但愿姐姐往后戴在身边,能想到妹妹。” 孙蓁接过,眼圈红了,说:“妹妹不能劳神,这是何苦。” 外头又催的厉害,孙蓁这才折身离开。只是花就站在孙蓁身边,她打开匣子的时候,一股异香不经意的入了她的鼻子,她微微蹙了眉,觉得这香味儿透着几分古怪,可是味道太淡,她尚来不及细品,那香囊又被放回了匣子,被三小姐拿在手里。 二人一行离开了四小姐的住处,孙蓁一路上仍是唏嘘不已,将匣子给其中一个丫鬟,又命她领着花先回去,自己则去了三哥孙涛那。 丫鬟将人送到就退了出去,花冷眼瞧着,见丫鬟只是将那匣子随意的放在梳妆台上,待屋内只剩她一人,犹豫了会,拿起那香囊细细在鼻尖嗅了起来。 细细辨认了会,脸陡然一变,这香囊有毒。 ** 花原本趴在窗口想心事,听到脚步声,知道孙蓁回来了,本要起身相,心念电转,故意装作没听到,仍旧趴着不动。 孙蓁没让丫鬟跟进来,进了屋后,叫了她一声,见她没应,这才看了一眼,见她面上呆呆的,时而出傻笑,时而愁容面,孙蓁心中咯噔一声,想起之前孙涛跟她说的话。孙涛找她不过是邀功,因为金太子此番来求亲,虽然提了下镇国公府三小姐,但是也并不是说定了就要娶她,明儿晚的大宴上,肯定还有皇室宗亲家的姑娘,以及其他朝中大元家的女孩儿列席。 孙涛使了手段请金太子来府上做客,就是想提前让太子见上孙蓁一眼,留了印象,明儿皇宴上也更有把握些。 孙蓁当时就有所猜测,及至现在看到花这般反应,心中几乎已经肯定了,只是…… “妹妹,这是在想什么呢?这般入神?”孙蓁抚上花的肩,轻声询问。 花仿似吃了一惊,面上一片慌。 孙蓁想了想,自觉这是自己心之人的姐姐,有些话她不说清楚,仿似也不大好,只得开口道:“你今儿个在紫薇园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人?” 花做戏做足,当即做手足无措状,嗫嚅着半天没有开口。 孙蓁几时见过花这般,以前见她男装打扮,肆意洒神采飞扬,现下扭捏的宛若怀少女,心情更沉重了。 她不说话,花却突然屈膝跪在她面前。 孙蓁吓了一跳,后退一步,顿了下,又上前扶住花,“你……你……你这是……” “三小姐,你今问我有没有喜的人,当时我没回答,是因为我从未遇到过,但是现下我全明白了。原来喜一个人可以来的这般措不及防,我……” 孙蓁震惊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愣愣的盯着她。 花再接再厉,紧握住她的手,“求蓁姐姐成全。” 孙蓁张了张嘴,只觉得嗓子有些干,“成全?我如何成全你?” “蓁姐姐不想嫁,可我想嫁,只要你肯给我这机会。”她说的斩钉截铁,目光笃定。 孙蓁应该是高兴的,可是却高兴不起来,因为眼前这人是三郎的亲姐姐啊,自己不想嫁,却让她代嫁了,那叫她往后该如何面对他。 唉……既然他二人身份已然对调过来,从今后就算是想见也没机会见了吧。 “花,我好歹大你一岁,虽不见得见识比你广,但男女之事上,多少比你懂一些。小女孩儿家的懵懂情当不的真,谁年少那会儿没有个少女怀的时候呢,但是你不明白,男人远比你想的要复杂的多。此番去金国路途遥远,若是你在那不顺遂了,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说句难听的,就算你死在那里了,也不会有娘家人去深究个缘由。况且,金人早婚,先头我大姐叫我入,与我提过金太子,说是他十来岁房里就有人了,如今只正妃之位空悬,侧妃数名,府内美姬更是不计其数,如今他也就十八岁,却已经有五个孩子了,最大的一个都四岁了。他这样你还要嫁他?” “呵……”花站起身,声音冷的发颤,“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不愿意帮我罢了,什么不愿意嫁去金国,纯粹就是讨了便宜还卖乖,以前与三小姐相不深,只当三小姐蕙质兰心,善解人意,不想三小姐竟是个口是心非之人,不帮就不帮,说这么多做什么!但是,我长这么大难得遇到喜的,我自然有其他手段,到时候大不了与你一起嫁去金国。你做大,我做小。” 孙蓁一懵,待反应过来,只气的发抖,指着她半天,“你……你……” “怎样?”花挑衅看她。 “好!”孙蓁一甩袖子,即使气的面红耳赤,也不会出口恶言,“你说,你想我怎样帮你?” 花心中早有思量,也不再多说,来到案前,寥寥几笔画了一幅画。 孙蓁不解,看去,只见,隐隐约约碧波漾中,似是立了两柱子,一个靠前,柱子上做了个牡丹花样。另一个更靠近水中央,光秃秃一隐在水中的木桩。旁边则标了尺寸,前一个花样硕大,可容一人,或立或坐,另一个则只容一人一脚。边上写着二字:掖池。孙蓁来不及好奇,就见花又将另一幅画作好,是一套衣裳,那裙裾倒也不华丽,却是繁复飘逸,适合翩翩起舞的,旁边也有标注各种尺寸,外层是火红颜,里层则是白。 孙蓁皱了眉头,说:“你倒是会玩花样,掖池之中,端坐花心,颇是新鲜,你想表演什么?” “那牡丹花心是为三小姐您准备的。” “什么?” “我只求三小姐给我这个机会,但是并不是说不要三小姐帮忙,三小姐歌声曼妙,若是缺了三小姐的歌,那这场舞多少也失了几分味道。况且,三小姐身负国公府的使命,若是积极准备即使被喧宾夺主,想来老夫人也不会多苛责,但,若是你连出场都没有,只怕往后子也不大好过。” 孙蓁秒懂了,她这是想喧宾夺主?而自己有心退下,也不至落人口舌,她突然倒有些佩服她的自信和勇气了。 只是这隐在水中光秃秃的木桩,她是想做什么?不会是想站在上头跳舞吧? 怎么会? 怎么能? 她怎么敢?! 花又说:“我记得我三弟曾经谱了一首舞曲叫《花妖》,我知他情,这么多年,肯定多加修改,定然益的妙绝伦,你应该听他弹过,您能将曲子谱出来吗?” 孙蓁当然知道这首曲子,歌词还是她填的呢。 花待两幅画和曲谱晾干,卷好,递给三小姐说:“你叫孙涛连夜将这个送给晋安王,就是说为了明晚的晚宴准备的,请他命内的良工巧匠连夜建造赶制,务必在明晚大宴之前做好。曲谱也是,请大乐司的人,练习练习,明儿个一起用上。” 孙蓁叫了丫鬟过来,将画儿递给她,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遍,丫鬟应声,匆匆离开。 回过身来,见花坐在椅子上微微息,仿似是方才劳神,累了。 孙蓁仍觉得奇怪,“你真的喜他?” 花警觉,抬头,“难道三小姐后悔了?放心吧,我只给自己这次机会,若是功败垂成,我绝不会纠,三小姐想嫁谁嫁谁,我自当躲的远远的,不碍三小姐的眼。” 孙蓁气结,“随你!一面之缘的缘分,你想要就拿去吧!” 花却有些儿出神,一面之缘啊。 她对凤君默一见倾心,牵扯出那一世的冤孽,可不就是一面之缘。 一个人,倾一世之情,无怨无悔。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