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 “你的?”南瑾说着话,却觉得自己的手脚越来越凉了,原本今他不该出来的,应该说这样的天,每一天他都不该出来,他只能呆在温暖的屋子里,否则随时他的寒症都会复发。 “我的,我做给自己的。我知道,我知道你太多秘密了,你不拿我当心腹,我随时都会死。与其胆战心惊的等死,不若该准备的准备好,免得要是哪天死了,措手不及。” “是吗?”南瑾的声音很凉,他慢慢靠近花,一步一步,很沉重。 花面上虽然表情未变,被子里的手却将小瓶子越攥越紧,可是她又犹豫了,乌丸猛就在外头,如果她此刻杀了南瑾,那自己一家岂不是都要陪葬? 到底是千万百姓的命重要?还是她花家一家老小的命重要? 可她是自私的,她更她的家人! 纠结中,花的眼睛就被泪水打了,“临死之前,我想求您一件事。” 南瑾已然走到了她的边,只是因为花太紧张所以看不到他在忍受极度的痛苦。他只是很慢很慢的说;“你说。” “你杀了我可以,求你不要动我家人好吗?他们本毫不知情。我口风很紧,这世上关于你的秘密,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绝对没有第二个人。还有,百姓是无辜的,你要是心里有恨有怒,你将我切成碎片剁成酱都没事,只求你不要多杀一个无辜的百姓成吗?” “你的要求可真多啊,”他说完这句后突然身子一沉就栽倒在了花的上,花本能的举起药瓶,又是一顿,好一会才爬起身,喊了一声“瑾大人,”见无回应,才犹豫着抱住他的头将他从被子里捞起来,只听他面上扬起一抹凉薄的笑,艰难的说道:“你看,我这样子像不像个废人?你要是现在想取我的命何其容易,本无需求我。” 花只觉得触到他的皮肤之处都有被冻成冰块之,只愣了一秒,花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心头大惊,却又不敢吵嚷。万一惊动了父母跑来瞧见了,毁了自己闺誉是小。南瑾最要面子,被人看到他现在这般狈,只怕他想起来又要秋后算账。 唉,想到自己已经知道他太多秘密,反正横竖一刀也不怕多一刀了。 于是抛去了恐惧,心思反而简单纯粹了起来,忙爬下,将南瑾的双腿双脚也抱到了上。 南瑾疼的厉害,全身僵硬,本动弹不得,可脑子却是清醒的,他能觉到花在干吗,她抱自己的时候,他能嗅到她身上的药香还有淡淡的……体香。他觉得男孩子身上有女儿家的香味很奇怪,却出奇的好闻。 花解他身上的衣服时,他还是忍着剧痛抬起胳膊按住了她的手。花反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柔声劝解道:“你身上太冰了,穿再多衣服你也不会产生热量,了,我抱着你取暖。” 南瑾没有力思考,也没有力气拒绝,他只能下垂着眼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第65章 南瑾没有力思考,也没有力气拒绝,他只能下垂着眼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花觉着吧,给南瑾看病这种事,就像在老虎嘴上拔,真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这老虎还得打个盹,而现在这种情况可不就是传说中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或许花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做了几年男人竟比男人还男人了,又兼她是医者,更是顾忌甚少,所以她扒拉南瑾的衣裳那叫一个利索,等她将他扒的差不多,只剩里层白的长长褂时,南瑾再一次按住了她的手。 花恍然,触到南瑾的眼,面上讪笑着住了手,忙用被子将他从上到下密密的盖好,又将自己暖手的铜炉放到他的脚下面。 而后,她悄悄的,悄悄的,手伸到被窝里搭上了南瑾的脉,才刚诊上,岂料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反手将她一抓一拽,花就一头撞到他的口上去了。 南瑾闷哼一声,若是平时他定然不觉得什么,可是发病的时候,身上每处都疼到麻木,更别提这么一撞了。 花撑起身子看着他,彼此看进对方的眼,谁都没有说话。花脑子里不知为何突然浮现出南瑾小时候在极北苦寒之地所受的种种苦难,他那样的小,那样的可怜,恍惚间眼前这张脸也变成了那小小的人儿。 “你哭什么?” 花的眼睛快速眨了几下,又撒落了几滴热泪砸在南瑾的脸上,乍看上去倒像是他在哭。 “睡吧,”花哽咽道,用袖子擦了他的脸,而后掀开被子的一角将自己也包了进去。 真冰,冰的她本意识不到男女有别。 她只想焐暖他,别无他想。 南瑾侧过头看她,他盯着她的眼,久久,轻唤了声,“小狸?” “嗯?”她在被子下的手滑到他的袖筒内,暖暖的掌心贴上他冰冷的胳膊。 “你很像……一只红小狐狸。” “你养的宠物?” 南瑾微微扯了个笑,很淡,却让人心头一颤,“梦里,见过。”而后他缓缓合了眼。 头烛火摇曳,须臾后,屋内彻底暗了。 当南瑾再次醒来时,五更刚过,隐隐中,他到屋内有人,顿时警醒,尚未睁眼,就一把掐住了那人的肩膀。 花痛呼一声,南瑾睁眼,怔怔的看了她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眉头一松,手也跟着松了。 花却吓的面惨白,此刻她正坐在被子上,身上只搭了件袄子,头发披在肩头,微弱的烛火映照下……人比花娇,南瑾觉得一个男孩子用这个词形容,好怪。但他又理所应当的觉得这个词用的恰如其分。 “瑾大人,你醒啦?”花说话的同时,悄悄将手中的纸笔藏到身后,又脚趾头一勾,将脉枕从被子上勾到衣服底下藏好。 南瑾回神,觉身子一派轻松,胳膊一撑,就坐起了身,先是捏了捏被子,又按了按垫,目不解。 花忙上前将被子往上扯盖到南瑾的口,嘴里的关切,“别冻着。” 他这才将目光放到花身上,花被看的不自在,随着他的目光将自己上上下下也给看了遍,在扫到自己的下半身时,因心中有鬼,自己吓了自己一把,而后不着痕迹的扯了被子的一角盖住。 “小狸,”他缓缓的说,仿若自言自语一般。 “啊?”花先是一愣,反应了下,不确定的指着自己,“你是在叫我吗?” 南瑾突然就笑了,不似平时的那种冷笑、笑、笑、似笑非笑,仅仅只是笑了而已,因为想笑而笑,简单,纯粹,融进了眼底,恍的花移不开眼,“瑾大人,你笑起来看上去像个大善人。” “善人?”南瑾收了笑,嘴角扬起一抹讥诮,“我原本是不信这世上有善人的,可是自从我遇到了你……但是我又不觉得你是善……” 花一愣。 “你是蠢,”南瑾一叹,“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蠢人呢?”言毕不待花反应,已然起身下了,逐件穿上衣服。眼角的余光扫到花之前放在五斗橱上的半成品牌位,袖子一卷拿在手里,只见“咔”的一声,牌位裂成两半。 花惊的“哎”了一声,南瑾偏过头看她,“我的小狸旁人碰不得,即便我要杀他,我自会亲手将他埋了。” 门开门合,衣袍翻飞,灌进一阵冷风,呆了许久的花猛的打了个灵,脑子这才开始转起来,“这意思是……从今后我跟烈风的地位是一样一样得了?” 转眼临近新年,话说自从那晚后,南瑾待她的确比之前不知要好了多少倍,这让花受宠若惊的同时又益发忐忑不安起来。 只不过看南瑾的样子似乎真的只是将她当宠物养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给她送去一份,也不会晴不定的动不动的就对她甩刀子眼或者直接上手掐一把。花深生命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保障之余,又不得不时刻警醒自己,既然主子当自己是宠物了,那就要有做宠物的自觉。 首要一条就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讨巧卖乖,装傻充愣,还有重中之重就是嘴一定要严! 你有见过哪只宠物到处说主子是非吗?有吗?有吗?有吗? 哦,鹦鹉好像可以哦…… 唔?嗯嗯,总之,主子是个好的,一切好说,主子要是走上路,那就允许她做一只有正义的鹦鹉吧! 年二十九,因为大雪天,年货都购置的差不多了,街上往来行人甚少,商户们也大都歇了业。 花背着药箱,穿着厚实的棉袄,脚踩木屐,外披蓑衣,头戴斗笠,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大街上。 她刚从怡红院过来,就在不久前小红死了,她眼睁睁看着她死去,却无能为力。 小红本是怡红院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小丫头,专伺端茶倒水,因为被一个官宦子弟看上,给强了。这事发生在怡红院那种地方,自然算不得事,只当被提前开苞了。可不成想小红却怀上了,那样的地方怀的孩子,即使亲娘知道孩子爹是谁,当爹的也不会认的。曹妈妈安她说等过几请了花大夫过来看如何处置。岂料小红不知哪来了一包大红花当天夜里就给喝了。三更天她开始腹痛难忍,而后便开始出血,这血一直一直,一直到了天亮,众人发现她的时候,她就跟死了一般,脸白的像鬼,眼睛也直了。曹妈妈本还犹豫这样的子还去叨扰花大夫不妥,最后实在没了主意只得厚着脸皮派人去请了。可当花急急赶过来,已是回天乏术了。 小红攥着她的手,眼泪盖了一脸,她说:“花大夫,我一直有句心里话一直没敢跟人说,如今我要死了,我也不怕旁人笑话我了。花大夫,如果有来世,我给您当小丫鬟好吗?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只要能服侍你就够了,我天天看着你,给你整理药箱,给你铺叠被,你要饿了我给你做饭,你要渴了,我给你递水。三郎……”她忽然开始大哭,同时剧烈的息起来,“我知道我身子脏了,我已经不配说这样的话了,可是,我多想,多想陪在你身旁啊,哪怕是你家屋后的一棵树,你院子里的一株草,我甚至希望你身上背着的药箱要是我变的就好了,这样我就能天天跟着你,三郎……三郎……天怎么变黑了,我好怕……” 小红断气的时候,花一直抱着她哭了许久,姑娘们都劝她,说小红走的很安详,她是带着笑走的。 花踩着积雪,泪水撒了一路,脑海里一直浮现小红死时的惨景,她的身下都是血迹,姑娘们安她说小红是带着微笑走的。可是花知道,小红是有多么的不甘,她自始至终都将自己的手攥的那般的紧,花知道她对这个世界还有留念,她不想死! 花用袖子狠狠了眼睛,突然,斗笠似被什么东西砸了下,花胡想着心事,本不在意,可斗笠又被砸了下。 花抬头,只见对面酒肆二楼窗口正趴着一个人,那人锦衣华服,头上簪金冠。 花赶紧低了头,今儿个她心情差极了,一点都不想理这些人。 那人却突然扯着嗓门喊了起来,“花谦!果然是你!不要藏啦,我看到是你了。” 花提起步子就想快点离开,岂料越急越,竟扑倒在了雪堆里。 二楼窗口围观的众人哄然大笑。 花瞪了过去,人头攒动中,她看到了一张悉的让人厌憎的脸。 镇国公府二公子孙涛。 那个害死小红的人! 花恨的牙齿咯咯响。 也不知她的目光太凶狠,还是她赤红的眼睛带着泪惊到了那些人,众人的笑声戛然而止。傅新误以为她是瞪自己,当即就笑不出来了,只愣在那,怔怔的看着她。 当此时,凤君默已然下了楼,伺候的小厮也随即跟上。 ☆、第66章 “你……”凤君默将花从雪地里拉起来,措不及防触到她那双泪眼竟怔怔的不知说什么好了。 花心中有恨,胳膊用力一挣,就挣了凤君默的扶握,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从嘴里吐出几个字,“纨绔子弟,”而后大踏步朝那酒肆走去,一路上踉踉跄跄,几次差点摔倒。 凤君默呆立在原地,晃了会儿神,这才捡起花掉在地上的斗笠跟了上去,他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招她惹她了,更匡论“纨绔”二字真是太冤枉他了。 这家酒肆是京城最大最气派的一家,自然,有这两个“最”字,足以说明来这儿消遣的都是些有钱有势的,若是一般的人,抱歉,本店恕不招待。 不过京城内的百姓也都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除非那些喝高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一般普通人绝不会进去给自己找不自在。 花一身愤怒的冲进去时,看门的小二先是挡了下,眼角余光扫到紧随而至的凤君默,忙矮下身子变成了打千儿,“客官请!” 花忘了木屐,冲进去时踩的地板蹬蹬响,及至踩上二楼的楼梯才双脚一蹬给踢了。 掌柜的瞧见了,不紧不慢的吩咐伙计将那木屐拿出去,并将花一路走来的地板给擦干。掌柜的是见过世面的,吩咐完继续敲自己的算盘做自己的事,丝毫不受影响。倒是小二心里不小声嘀咕了句,“怎么连阿猫阿狗也敢闯咱们云顶客栈了。”这话被掌柜的听了去,眼皮子一掀,狠瞪了他一眼。小二不敢多言,躬身退到一边。 且说花一路狂奔,到了二楼包厢,傅新他们那间房门早就被打开了。 只见一溜的公子少爷们闲适自得的或坐或站都在等她一般。 花双眼通红,气势汹汹的奔到包厢门口,一眼瞅到孙涛。 登时大吼出声,“孙涛!我你仙人板板!” 言毕就扑了上去,双手扯住孙涛的衣领子将他往下一扯,想也未想,一头就撞了上去。 只听“嘭”的一声大响。在场的众人都替他们疼的牙酸。 孙涛当时是被花这阵势给吓傻了,措不及防挨了一下,但他毕竟是镇国公府的子孙,再不济也学过几年功夫,当即疼的他又怒又恨,抬起一脚猛踹到花的肚子上,将她踢出老远。 所幸花穿的厚,只在地上滚了几下,并未伤到哪里。但众人看孙涛那一脚重的,第一反应就是——那小子别被踹死了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孙涛莫名其妙被这么一骂一打,闹的他没疼晕过去,倒差点气晕了过去。旋即冲了上来,就要再补上一脚。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