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年关快到了。 北风的寒冷,挡不住兴隆山人对大年的热盼。 尽管,今年的这一个大年,将会变得有些不同寻常。 在持续三年之后,北勐对南荣的战争,似乎就快要落幕了。 北勐大汗萧乾的 锐骑兵在十 前,已抵达常州。 很快即将兵临皇都,临安府已成一座孤城。 远在外地的游子,哪怕相隔千里,似乎也能看见宋熹独坐金銮大殿的落寞。 都说世间悲凉,一为红颜老去,一为英雄迟暮。 宋熹将为成为南荣最后一任皇帝,可在南荣百姓心里,大多都对他有极高的评价,甚至默默在心里为他树立了一座英雄的丰碑。 三年啦!抵抗北勐三年。不曾降,不曾和,三年内甚至数次亲临战争最前沿,与萧乾短兵相接,不逊分毫。 很多人认为,宋熹输是一定的。可他只是输给了时势,输给了南荣早就已经千疮百孔的河山—— 苍茫大地,岁月长河。 全天下人,都在等那一个结果。 哪怕兴隆山这个避在世外的地方,这几 的茶楼酒肆里,也挤得热火朝天,除了办年货说 节就是讨论临安的战情。 没有受到半点烽火荼毒的人们,总是休闲的。 哪怕说起战争,唏嘘之中,总有几分掩不住的自豪与庆幸。 自豪在兴隆山。 庆幸在兴隆山。 百姓安居乐业,工、农、商都绽放着蓬 生机。 放下天下,除了兴隆山,哪个敢称富庶之城? 宽敞平整的大街,鳞次栉比的房舍,琳琅 目的商品,熙熙攘攘往来的人群,络绎不绝的旅人,彬彬有礼的学子, 鲁野蛮的壮汉…… 兴隆山海纳百川,是全天下最为开放的城市。 在这里,人们可以各抒己见,发表对天下对时事的看法,这里的人对男女之防也不甚看重,遇到喜 的对象,完全可以上前大胆的追求,哪怕本身是一个姑娘,也不会引来任何人的反 。由于墨家九爷的原因,兴隆山也成了全天下女人地位最高的城市。这里的妇女,有着与男人最为平等的权力。她们可以选择去工作,也可以选择在家相夫教子,可以选择与夫婿白头偕老,也可以主动要求与夫婿离婚。而让他们拥有话语权与主动权的原因,当然也是因为墨九—— 在兴隆山,墨家的律法就是法律。 在兴隆山,人们除了需要遵守墨家制定的一些礼仪道德律法条款,不受制于任何朝廷。 或者说,这里的墨家,其实就是一个独立的小朝廷。 而墨九,就是一个王。 谁也管不住她,哪怕那个人是——萧乾。 所以,这里的一切,都太过美好,但凡来过兴隆山的人,都会舍不得离开。而兴隆山的治理,也几乎揽括了墨九前世今生想过的所有理想生活。除了科学技术与生产力还达不到她生活过的后世标准,其他方面甚至远远赶超后世,就连空气也没有半点污染,清新得如同洗过的一样。 然而—— 当人们享受着盛世繁华的时候,却无人去细想,墨九为打造这一方自由国度与梦想田园,前前后后,统共用了八年。 耗时八年,她终于让八年前的兴隆山与八年后的兴隆山,成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当然她并没有 足于眼前的苟且。 她的梦想,还有诗和远方,还有心中更明净的山水—— 她为兴隆山打造的生活版权,是她准备在今后“复制”到整个天下的模版。 ——而这个信念,或者说这个想法,也是她在三年又三年的战争之后,能为这样一场生灵涂炭的战争赋予的最高级的价值目的。 要不然那些累累白骨,那些血 成河,总会让她在某个午夜醒来时 茫与空 ——对?错? …… “卖炮仗了!炮仗!炮仗!” “冰糖葫芦嘞!” “花灯花灯,全镇最漂亮的花灯就属咱们家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来来来!小姐,公子,来我家看看吧?” 大街上叫卖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行人走在街上,如在景中。 是景,衬托了人,也是人,生生点缀了这一方兴隆盛景。 “娘,我要买炮仗——买去年直直姐姐那种,可以冲到天上的。” “娘!这个,这个,我还要这个!” “那个也要!” “娘,我也要!我也要!我要和虫儿哥哥的一样嘛!” “……” 一道道唤娘声,娇脆如 鸽,听得人心都化了。 三个妇人带着几个孩儿,说说笑笑地挤在川 不息的办年货人群里。 小孩儿有大有小,高矮不一,但对于赶集这样的热闹事儿,都很喜 ,他们在大人中间你追我赶着,尖叫不止,偶尔撞上商家的摊子,引来喝问声,也浑然不管,只顾着玩耍。 几个妇人偶尔呵斥几句,大多时候由着他们,只一脸带笑着,聊着她们自己的私房话。 “也不知小九今年,会不会回兴隆山来过年?” “是啊,也没捎个信来。怪相信的,昨儿直直睡午觉还喊娘呢。” “会回吧,说不定她会给我们一个突然惊喜呢。去年不就是吗?她铁定也想直直了。” “去年情况不同。今年——都怪这场仗, 得三年都不得安生。” “唉!这战也不知几时能打完——” “是啊!也不知怎的,兴隆山虽说不在战场,可这仗一 不完,我这心里就一 堵得慌。” “快了吧!不都说北勐军快要打到临安府了?” “就盼着那一天呢。是好是歹,至少落个实在。” “谁又不是呢?再不打完,咱几个可就都老了。” “老什么老啊?嘻嘻,你这脸蛋儿,水 着呢,你没见刚才那个大小伙子,不停往你脸上瞄吗?” “瞄的是你吧?” “哪有。才不是我。” “那就是在看妍儿……” “也是……咱们家妍儿愈发的美了。” 几个人正说着笑,前面一个花灯摊子前,突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喊声。 “娘——” “是离儿?”尚雅低喊出声时,宋妍的人已经冲了过去。 可还是晚了一步,宋离跌撞着从拥挤的人群里后退着出来,一 股跌坐在了地上。 宋妍心里一痛,慌 挤过去扶起孩子,这个时候才看见,在宋离的前面不远,站了一个与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儿。 他穿一身锦衣华服,白白胖胖,头上 上都有玉饰,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孩子。 看宋离摔倒在地,他 意地哼了哼,双手叉 ,双眼圆瞪,不屑地讥嘲。 “活该!小爷看中的花灯,你也敢来抢?不要命了!” 那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儿,是宋妍 悉的。 她幼时在临安,见过太多太多这样的皇室子弟,甚至她自己,也是其中一员。 蹉跎岁月数载,她早已看透。心里一叹,也不 与小孩子计较,头一低,就问宋离。 “离儿,有没有摔到哪里?” 宋离两排眼睫 长长的,委屈地眨巴一下,轻轻摇了摇头,拉拽着宋妍的裙摆。 “离儿没事。娘,咱们走吧……” “好。乖孩子。” 孩子的懂事儿,让宋妍又是欣 ,又是心酸。 宋离从小都不 与人争什么,在兴隆山上,不管他多喜 的东西,只要有别的孩子要,他就会选择默默放手。这样的 格,让宋妍有时候格外心痛,但转念一想,这样也好,不是吗?如果离儿像她小时候那样也变成一个飞扬跋扈的小霸王,谁人何以护得住他?知进退,懂忍让,起码少吃亏。 “站住!”母子两个刚刚转身,背后就传来那个小男孩的娇喝。 宋妍一怔,回头看去,那孩子似乎不太高兴,怒视着宋离就朝他们走了过来。而他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跟上了几个侍卫模样的男人,虽然都穿着便服,但一看就不是中原人士,更不是普通人。 她心里微微一凛,瞥一眼不远处的彭欣与尚雅,然后回头冲那小孩子微笑。 “不知小公子还有何吩咐?” 那小孩儿哼一声,“得罪了小爷就想走?” 宋妍目光略沉,带语气依旧带着笑,“不然呢?小公子还要怎样?” 小男孩眼皮一翻,似乎对她的“无知”非常不 ,嗤一声,然后狂傲地指了指青石的地面。 “跪下!磕个头,叫声爷,认个错,我就饶了你们!” 呵!到底是哪里来的王族公孙,这般张狂? 宋妍心里笑了,脸上却是一副不冷不热的表情,也不失礼,“这位小公子,我儿子不小心得罪了您,我代他向小公子告个歉。还望小公子大人大量,不与计较……” “跪下!”那小男孩儿下巴昂着,很是乖戾,“小爷不 听这些!有话跪着说。” 宋妍目光微眯,过了一瞬,方才慢慢吐口,“道歉已是极限,下跪……恕难从命了。” “你好大的胆子!”胖小孩双眼一横,昂头示意左右,“你们愣着干什么?看着小爷被人欺负可是很愉悦?” “属下不敢!” “不敢!不敢还不把人给我摁下。”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