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戾气的萧乾,是温静姝不常见的。 她紧张得咬了咬下,委屈的声音里,带了一点酸楚。 “若六郎不喜,往后静姝再也不敢了。” “不,我不是不喜。”萧乾淡淡说着,在温静姝眸中升起希翼的同时,角一扬,一句杀伤力十足的话,又将她打入了地狱。 “而是很讨厌,甚至恶心。” 温静姝脸一白,萧乾却没有给她留情面。 “你并非第一天认识我,应当很明白我这个人,我不喜近女人,也不喜女人近我,更不喜女人随便碰我的东西。” “……六郎!”温静姝觉得脊背有些泛冷。 萧乾掸了掸肩膀上的雪花,又补充一句。 “因为我觉得脏。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他转身进入大帐,在帐门口停顿了一瞬,等薛昉赶上去,又微微侧头,一字一顿道:“从你开始,但凡昨在帅帐值守的人,全部二十军。” 坑深177章 不属于我的心,宁愿埋葬 风雪里的光线并不强烈,可温静姝看着萧乾这番作为,却觉得眼睛里像吹入了沙子,刺痛难忍。尤其当几个侍卫用怪异与同情的目光看向她的时候,她觉得面颊烧烫,连头都抬不起。 萧乾虽然没有明着羞辱她,可他那些话,还有他的行为,足以让她和在场的所有人清楚,他很讨厌她在他的面前晃,更讨厌他触碰他的东西。从此以后,他的大帐,也将成为她的区。 拳心紧攥着,温静姝浑身上下都在痛。 她做了这么多,全都无用吗? 这个男人,当成是铁石心肠吗? 这一刻,她总算悟了墨九曾经说过一句话。 “一个男人如果不喜你,无论你做什么,都打动不了他。做得越多,错得越多,死不放手,只会自取其辱罢了。” 如今的她,可不就是自取其辱? 心里头像了一团棉花,温静姝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陆机老人休憩的帐篷,一直低垂着头。陆机老人的脸与前几天相比已然恢复了许多,再吃萧六郎两贴药,应当就能好转了。 “回来了怎么也不吱声?” 陆机老人先前在假寐,睁开眼看见温静姝,微微一怔。 “静姝吵到师父了?” “并无。”陆机老人捋一把胡子,还在打量她。 “哦。”温静姝慢看他一眼,默默地为他泡茶。 这个老头儿,不可一无茶。泡茶的事儿,温静姝是做惯的,可大抵受了刺,她神思恍然,滚烫的水溢出了茶盏她都没有发现,幸亏陆机老人提醒,若不然,鲜开的水定会烫到她的手指…… “丫头这是怎么了?” 陆机老人若观火,怎会看不见她这点情绪?可温静姝不与他对视,只垂目摇了摇头,闷闷地向陆机道了歉,拿帕子把桌子上的水渍擦干,又把泡好的茶水端到陆机老人面前,恭顺地道:“师父,请喝茶。” 陆机老人蹙了蹙眉头,“六郎又欺负你了?” 她的样子有那么明显吗?人人都看得出来她是一个弃妇?温静姝心里一痛,身子顿了顿,慢慢抬起头来,略带酸涩地一笑。 “师父将养好自个儿身子就好,不必管静姝了。六郎他……并没有欺负我。”说罢她又自嘲一笑,叹声道:“六郎也不屑于欺负我。” “哼!”一声,陆机吹胡子瞪眼睛。 “就晓得是那个臭小子!你不受他的气,又怎会这般模样?” 被他关心着,呵护着,温静姝绷紧的面又稍稍松缓了一点。沉默片刻,她淡声问:“师父,你说那个墨九,即无妇德,又无女儿的温婉,待六郎也不见得好。除了那张脸长得妖媚惑人,会一些奇技巧之外,她到底哪里好,为何引得六郎神魂颠倒?” 陆机老人微微一怔。 这些子,温静姝从未在他面前说过墨九不是。 他似是没有料到,在她心里,墨九竟是这般不堪。 垂下眸子,陆机老人慢慢端起茶盏,低头吹了吹水面,大抵水太烫,他并没有喝入口就放下茶盏,神复杂地抬头看温静姝。 “丫头,你别小瞧了那些奇技巧……不是随便哪个人,都做得来的。墨九……虽然为师不喜她,可她是配得上六郎的。只是她身为妇人,太过张狂跋扈,这个子不改,着实不讨人喜!” 听他语气,即损了墨九,又没忘了赞扬墨九,温静姝一愣,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墨九害师父如此,师父为何还帮她说话?” 陆机老人抬了抬眼皮儿,她一眼。 “我就事论事,并非帮她。” 说到此,他看温静姝神不太好看,叹息一口气,语气有些无奈,“再说金州之事,为师见死不救,任她自生自灭,也属实冷酷了一些。事关女儿清白,她心底有怨气在所难免,以牙还牙也算是人之常情。为师受此一遭苦痛,就当我还她当之辱,不算屈了。只是静姝你……” 想到那中了“快活散”之事,陆机老脸有点挂不住。 “只是苦了你!为师这心里头也过意不去——” “师父!”温静姝目光生凉,心的不可思议。 陆机老人向来是一个有恩必报,有仇必还的人,子最是固执,受不得一点气。墨九这一次害他差点儿丢了命,他为什么还会帮着墨九? 温静姝摇了摇头,酸涩地喃喃道:“师父,你也太过良善了。墨九此人狡猾如狐,这一次中毒害你,下一次也不知会想出什么花招来,你怎能就此饶过她……” 陆机老人摆了摆手,略有羞愧。 “此事不提也罢。” 温静姝默了默,温声问:“师父不顾自己,也不顾六郎么?” “六郎又怎了?” 陆机老人错愕地盯住她,温静姝别开眼,徐徐道:“也不知墨九怎样气着他了,静姝从未看过六郎那般发脾气……其实,他骂骂静姝也就罢了,若气坏了他自个儿的身子,或者影响了战事,那可就悔之晚矣……” “六郎果然骂你了?”由于“快活散”的事儿,陆机老人对温静姝心存愧疚,凡事都小心地维护她的自尊,能依从的事儿,绝对依从。一听说她挨了萧六郎的骂,老头儿拔高声音,又来了气。 “这个混账东西,心底有气不敢找墨九那个女娃娃去撒,倒学会骂同门师妹了?” 有人撑,温静姝鼻子一酸,头垂得更低。 她不说话,只“啪嗒啪嗒”默默垂泪,于是委屈的样子更是让人怜惜。陆机老人咬牙拍桌子,“丫头不气,回头为师好好说他,也太不像话了!一个大丈夫,怎能对妇人撒气?你看这样好不好?我让他罚站一个时辰……” “噗”一声,温静姝破涕为笑。 让萧六郎罚站,她当然知道不可能,也舍不得,但陆机能这样维护她,也不枉她受这一场委屈了。她抹了抹脸颊上挂着的眼泪,为陆机老人捶着肩膀,又幽幽一叹。 “其实这事,也怪不得六郎。谁知道墨九在他面前是怎样说静姝的呢?也许金州的事,她就记在静姝的账上,让六郎也相信了她。”顿一下,她想一想,又低头瞥向陆机老人,补充道:“师父是晓得的,就算静姝有那份儿心,又哪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在珒兵营地里为所为?那个墨九,是高看了我啊。” 陆机老人迟疑一下,点了点头。 “也不知这个布局的人到底是谁……想一想,此人可真不简单!把这么多人都装在局里,就连老夫也傻傻地给了药,还莫名其妙背上一个永世洗不清的污名……唉!” 一声叹息,陆机老人结束了他的谈话。 另一个帐篷里,墨九也无奈地叹息一声,了自个儿的额门,像等待人饲养的小鸟儿似的,张开了嘴巴,含糊不清地哼哼。 “再来一个,玫儿,再来一个。” “嘻嘻”一声,玫儿见状,殷勤地在她嘴巴里喂了一粒杨梅果脯,墨九闭上嘴巴,慢条斯理地咀嚼着,觉得味道不错,高兴地点了点头,将手上的书又翻了一页。 “这小子,赛过神仙也!” 她在桌子上的零食堆里翻找着,玫儿回头眨巴一下眼,“姑娘,这里还有桃的果脯,你要不要也用一点?尝一尝味道?” “要。怎能不要?”墨九对吃从来不拒绝。 “嗳!好,这就给你来一个。” 玫儿高兴地应着,小表情很丰富。 这个姑娘是一个典型的唯墨九马首是瞻的人。只要墨九开心,她就可以跟着开心。今儿墨九从萧乾的大帐回来,一改前两的郁气沉沉,整个人都像胎换骨了一般,开朗明媚起来,不仅与彭欣有说有笑,对厚着脸皮继续留在南荣大营的塔塔也一直和颜悦。 她似乎忘了之前发生的不愉快,不仅不撵塔塔离开,还特地约了她晚上一起烤羊。虽然烤羊的食材得塔塔自己去准备,但得了墨九的“谅解”,塔塔还是很高兴,眉开眼笑地去了…… 玫儿觉得墨九是为了烤羊才与塔塔好的,但这个想法,她不敢说。 反正晚上有烤羊吃,每个人都乐呵呵的,玫儿受着这气氛,也喜悦万分。可她们都不知道,当萧乾躺在雪地里受冻的时候,墨九必须忍耐着怎样丝丝缕缕的牵拌与心痛,才能一直保持着平和的心态,面带笑容。 抵抗*蛊的影响,墨九做到了,可对此却有些无奈。 萧六郎那个家伙,也真是绝了。 他不去想问题的纠结在哪,居然想到用*蛊来勾她? 难道隔着一个时代的长河,她与他真的那么难以沟通吗?她以为在那封“休书”上面就说得很明白了,他应当能够明白她的意思。可照如今的情况看,她是白费了力气,他本就没能理解她的想法啊? “小寡妇!” “小寡妇~” 外头划破风雪而来的喊声,再一次响起。 这是小王爷宋骜,今天第三次过来了。这厮晓得她和彭欣在一起,就变着法儿地过来秀存在。可彭欣也真是厉害,不论宋骜说什么,喊什么,她都可以完全无视他,就像没有听见一样,照着花样子给儿子绣小鞋子,那一副专注的样子,完全把宋骜当成空气。 相比于她,墨九觉得自己的修炼真不到位。 比如今天和萧乾的锋,看上去她是赢了,可很明显她比彭欣冲动,气着了别人,也气着了自己。真正的高手就得像彭欣一样,不动声地将他屏蔽在外,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这样才是对一个男人最大的惩罚吧? 可她子急,就是做不到。就拿这次的事来说,若非考虑到*蛊、失颜之症和八卦墓等等因素,她肯定骑上马一溜烟就跑了,让萧乾自个儿哭去…… “小寡妇!” “小寡妇,你在不在?应一声啊!” 墨九想学一学彭欣来着,可格决定命运,本的东西真是学不来的。这不,宋骜在外头喊到第五声,墨九就憋不住,无奈地应了他。 “你喊魂儿啊?老子又没死!喊得忒不吉利。” “小寡妇,你出来一下。”听得她回应,宋骜声音里了一丝兴奋,“赶紧的,小爷有东西给你看。” 什么东西给她看? 墨九有点好奇,看了彭欣一眼,笑问:“你要不要见他?” 彭欣手上绣针停下,抬头望过来,嘴微微一动,眸深邃,似探不到底的枯井,除了她自己,无人知道她真实的想法。 “不想。”迟疑一瞬,她应。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