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男人再这般神经下去,我肯定会抑郁的。” 出乎意料的,萧乾什么都没有追问,冷着一张黑脸慢慢朝她走过来,理了理她的风雪帽,怜惜的动作没有改变,声音也一如既往的温柔。 “这么早起来做甚?睡不着?” “额!”墨九当然不肯承认,因为昨天晚上没有与他“慢慢吃”,心里始终惦念着,像少了点什么似的,烦躁得慌,确实没有睡好。为了维护尊严,她不在意的莞尔一笑,伸了伸懒。 “早睡早起神好。我睡了,出来透透气。” 紧抿的角微微一扬,萧乾像是看穿了她似的,冷哼一声, “什么时候你才会老实?” “我一直老实着!” “老实?也不嫌害臊!”萧乾剜她一眼,上前逮住她的手腕,紧紧捏在手心里,大拇指挠了挠她的手心,脚步放大,带着她向了飘然而落的雪花。 “喂!做什么?”墨九问。 他不答不理,一张冷峻的面孔几乎没有表情,可深邃的眸底,却隐隐泛着一种冷冽的气息,让几个侍卫远远见之,行个礼就脚底抹油了。 墨九放小步才能跟得上他。 气吁吁走了一段,她抬头瞪他,“萧六郎!” “嗯?” “你要带我去哪里?” “回营帐!” 来到南荣大营好几天了,墨九“从了军”,却始终没有得到睡他的准许,每天都只能窝在小帐篷里做蜗牛,而萧乾向来注意形象,更加不肯在下属面前与她过分亲近,更不会公然让她睡在他的帐篷里,所以,她虽然想念他的味道,却一直没能得逞。 不曾想,宋骜这么一闹,他竟然破了例。 从漫天的风雪中将墨九拉进去,萧乾便把她丢在铺着厚厚褥子的上,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她,一本正经地冷斥。 “眼圈都黑了,还不肯承认没睡好。” “所以呢?你待如何?睡了我?”墨九眨眨眼,觉得这厮可得很。 “睡!”他的回答,简洁而冷漠,与一贯的形象符合,能说一个字,绝不说两个字。可他的表情,却完全没有墨九以为的龌龊,一个睡字说完便转了身,坐在不远处的书桌旁去处理公务,半丝眼风都不瞄她。 酷死了好吗? 墨九星星眼,觉得生着小闷气的萧六郎比寻常更接地气,更帅气人。但她虽然昨天晚上没有睡好,这会儿却本没有睡意?而且美在行,哪能一个人独睡? 她嘻嘻一笑,“喂,萧六郎!” “……”没有人回应。 她也不急,双手撑着沿,懒洋洋坐着,双腿直晃悠,嘴上不停地说:“你既然心疼我睡得不好,为什么要同意那个什么七公主留下来?若没有她,又哪里能影响我睡眠?” 萧乾抬头看她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什么人呐?墨九瘪瘪嘴巴,继续道:“唉!你都不知道这个女人有多么麻烦。她霸占了我的不说,还会挖鼻孔、掀被子,睡觉打呼噜……最关键的是,她霸占了,还想霸占我的人。啧啧,怪不得小王爷不肯娶她。换你,你肯娶么?” 一句话里,断了两次层,萧乾听完,嘴搐。 “你究竟要问什么?” “为什么留下七公主啊?”墨九严肃脸,“后面那个问题,我只是随便一问。当然,你也可以随便一说。” 萧乾慢腾腾抚额,平静的表情终于有一丝裂。在墨九面前,他越来越难以保持平淡无波的心态。她是火一样的女子,热情、利、冲劲十足,哪怕他是一块坚冰,也能给他融化了。 与她眼神儿汇,他角慢慢爬上了笑意。 “为了让她陪陪你……” “陪我?”墨九冷哼,“我有玫儿在身边,需要她来陪吗?一个北勐公主,与我一无情二无故旧,陪什么陪啊!她只会打扰我好不好?” “打扰你当然好!”萧乾目光噙着笑意,用一种揶揄的声音,冒出一句佞十足的话来,“若不然,你岂非要天天着吃我?” “你……”墨九万万想不到萧乾会说这样的话,一个字吼出来,想到他说的吃吃吃,双颊又不免有些发烫。然而,再冷漠的男人起来脸皮都比女人厚。任凭她睁大眼睛瞪半天,他都意态闲闲,面无表情。 终于,她朝他竖了竖大拇指。 “一个字,服!” “服谁?”他问。 “你呗!”墨九一扬,哼哼道:“行了,你不说,我自己也能猜出来。你晓得宋骜不想与塔塔成婚,可那厮在女上却没有什么底线,而塔塔也小有姿,只要把她留在营中,整天在宋骜面前晃来晃去,就算两个人培养不出情,但在一个全是爷们儿的营房里,小王爷难保不犯点儿什么错误!一旦生米煮成饭,也就由不得他抗拒了。” 萧乾黑眸灼灼。 盯着墨九的眼,他一直没有说话。 墨九斜了斜眸子,“我说对没有?” 萧乾想想,“你说是对的,我不敢说不对。” “……”墨九没好气,剜他一眼,“你还有不敢的?” “在阿九面前,我胆小。”他正的样子,没有半分玩笑的情绪,逗得墨九哭笑不得。可他倒好,完全淡着脸,一本正经地走过去捏了捏她冰冷的小手,又蹲身为她下鞋子,抬起她的双腿放到上,拉被子盖住她。 “做什么?”墨九被他的温柔得没了脾气。 “乖乖睡一会,补眠。”他低头,一个温热的吻,落在她额头。 墨九怔了怔,慢道一声,“哦。” 从带着风雪的冰冷室外转移到温暖的上,又被喜的男人柔情似水的抱放在被子里,还有一双温情脉脉的眸子注视着自己,墨九即便不困,也舍不得这样温暖的时光,想要阖上眼睛睡一会儿。 她慢慢闭上眼睛,原本只想养养神,可周公来得悄无声息,没过多久,就把她召唤了去。 萧乾的被子里,有他独特的香味儿。 这是一种墨九从来抗拒不了的味道。 她喜,很喜,更喜在这味道中入眠。 于是浅浅呼着,她这一觉睡得极酣,紧张的神经放松了,冰冷的身子也暖和了,等她被一道低低着的声音闹醒的时候,浑身上下都舒坦而自在。 打个呵欠,她睁开眼睛。 前方有一道帘子,已经被萧乾拉上了。 所以她睡在里面,与外面就隔成了两个空间。 在纸张翻动的窸窣声里,她听见萧乾问:“何人送来的?” 薛昉回道:“巡查在校场的箭靶子上发现的。” 校场的箭靶子上? 那里的箭靶子是用稻草扎成的人,与营区围栏的距离至少有十来丈,有人能把这封信在箭靶子上,若他不是在营房里面丨出,而是从外围丨入,只能说那不仅是一个神箭手,还是一个大力士。 静寂一会,萧乾摆手道:“下去吧。” 薛昉轻道一声“是”,脚步慢慢挪动。 可刚一转身,便又听见萧乾在背后吩咐。 “脚上轻点。” 薛昉:“……” 他晓得墨九在里面的上睡觉,但他的脚步已经尽量放得轻了,他自己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可他的主子却从他进来到离开,把这句话重复了三次。 “……变了!变了啊!”他低声喃喃。 “什么变了?”帐篷内太安静,萧乾耳朵好,竟入了耳。 薛昉被他唬了一下,回头看他,想想又瘪着嘴巴,幽怨地道:“我说使君变了,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咳!”墨九听见薛昉憋屈的声音,不由想到这些子来关于那天的风言风语与传闻,忍不住有点儿想笑。可是她没笑,硬生生憋着,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六郎,薛小郎也怪不容易,你就算要变心,也多少顾及他一点……” 萧乾:“……” 薛昉一张脸涨得通红,“墨姐儿……” 萧乾打断他,目光一沉,“还不下去?” 墨九又一次幽叹,“唉,六郎,你变了,变了心了……” “呃!”薛昉被他两个耍得团团转,委屈得要死。 可此处不宜久留,他苦巴巴闭着嘴,退了出去。 墨九趴在上咯咯笑了一阵,又踢踢被子,伸个懒,懒洋洋从上爬起来,觍着一张睡得红扑扑的小脸儿,慢走到萧乾身边,带着刚刚睡醒的慵懒,像个小姑娘似的,向他展开双手。 “六郎,抱——” 与萧六郎在一起,她是越活越回去了,心里有些鄙视自己装,可她实际年纪还小,在萧六郎看来也不过正常罢了。 大抵男人都喜柔情似水的女人,萧乾对墨九软绵绵的娇俏模样儿很是受用,把她接过来安置在腿上,便怜地圈住她的,说话的声音比薛昉在的时候,降低了不止八度。 “吵醒你了?” “没有。”墨九摇头,“谁给你写信了?” 她是一个明的女人,从先前的三言两语与蛛丝马迹也能判断出大概的事情。想想萧六郎的招蜂引蝶,她目光有意无意地瞄向桌上躺着的信函,扬眉道:“是哪个妇人给你写的情信?” 萧乾好笑地刮刮她的鼻子,“傻子!” “我就傻。”墨九拨开他的手,很享受这样的二人世界,“快点代,到底是哪个狐狸?” 萧乾宠溺的眸子落在她脸上,沉了嗓子。 “我也不知……到底何人所写。” 不知?墨九一惊,“信上说什么?” “约我去浣水镇。” 浣水镇是离南荣大营约摸十里地的一个集市。由于毗邻汴京,附近的百姓子都极为好过,在三国没有开战之前,浣水镇很是繁华热闹。然而战事一打,估计好久都没有开集市了。 好端端的,那人为什么要约萧乾过去? 况且,他是多大的脸,多大的自信,来这么一封不署名的信,就以为可以约到萧使君? 墨九轻轻嗤之,“你不会去的啊?” “不!”萧乾低头,望入她的眸子,“我去。” “啊”一声,墨九不敢相信地咽了咽唾沫,不解他打的什么算盘,“为什么,你傻了?浣水镇虽是南荣的占区,可如今这些地区,哪里不是龙蛇混杂?万一是人家布好的陷阱呢?你去不是自投罗网吗?”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