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众人皆惊悚,不敢有片刻放松,方稍稍松了口气,从城头下来,独自吃着闷酒。 兖州多美女。 想起张浦曾说,乔越有个姬妾,绮年玉貌,便叫人将那妇人唤来。 妇人战战兢兢而来,向他行礼。细看眉眼,生的倒跟苏娥皇有几分相像。 丁屈见了,更觉气闷。 洛城破当,他带苏娥皇趁逃,本指望得到幸逊宝藏,那妇人却说先带他投刘琰,等有落脚处了,再徐图宝藏。 丁屈疑心她在推诿,要杀,又怕她真的知道宝藏,加上当时如同丧家之犬,无可奈何,只能随她一起去投刘琰。 没想到,苏氏竟和刘琰一见如故。两人密谈,出来后,苏氏竟就成了刘琰的座上之宾,出入皆有侍卫。 莫说再问她宝藏下落,便是想再见她一面,也是不易。 知自己应被她给耍了,偏她如今有刘琰为靠,也是奈何不了她。 心里愈憋屈,目凶光,将妇人强行扯来正要行凶,忽听门口一阵脚步声,抬头,见乔平竟被数个乔家旧将拥着入内,大吃一惊,一把推开妇人,猛地起身,一边拔剑,一边高声呼侍卫入内。 片刻,堂内涌入了十来个丁屈的手下。 乔平道:“丁将军稍安勿躁。我如今双目不能视物,这几个旧手下,也早被夺了兵权,赤手空拳,岂能伤将军分毫?” 丁屈方慢慢定下神,道:“你如何逃出来的?意何为?” 乔平道:“我有一事,既为我自己好,也为将军考虑。不知将军可否与我细谈?” 丁屈思忖了下,示意手下出去。 乔平命侯嘉王会等人也出去,自己摸索,慢慢入座,道:“丁将军大祸临头了,还不自知!” 丁屈冷笑:“郡公恐怕才是朝不保夕,不愁你自己,竟拿危言恐吓于我,可笑至极!” 乔平微笑道:“丁将军勇烈,世人皆知。但魏劭军士,却最长于攻城掠地,如今刘琰伤了魏梁,挑起乔魏两家仇恨,魏劭大军挟报复而来,锐不可挡,这东郡城池,即便合我乔家之力,你以为能守多久?一旦城破,丁将军就算杀出重围逃出生天,但一世英明,恐再遭玷污。我实在是为丁将军到惋惜!” 丁屈不语。 乔平叹息:“我为丁将军惋惜,远非如此。丁将军被刘琰利用,竟也丝毫不知?” 丁屈道:“此话怎讲?” 乔平道:“实不相瞒,刘琰早年曾与我的女儿订有婚约,后为解兖州兵围,我的长兄做主,改将我女儿嫁了魏劭。刘琰与我乔家,有毁约之辱,与魏劭更是势不两立,这才设计害我,将我囚,制我兄长,触怒魏劭后终如愿引他大军来伐。如今兖州危在旦夕,他一走了之,将兖州之事给了将军。你当他是器重你?非也!他心机深沉,恨不得乔家与魏劭拼个你死我活,这才利用将军之能,固守兖州,造成我乔家拼死要与魏劭对抗的假象。魏劭遇越多抵抗,必定愈被怒。如此,则城破之,情状自然愈发也愈发惨烈!” 丁屈起先面带戒备,渐渐凝神。 “我乔家人即便最后门覆灭,也是因我两兄弟无能所致,乃咎由自取。将军你却不同!你有英雄之名,天下人尽皆知。如今投效刘琰,必也是出于对汉室的一片忠肝义胆。刘琰却这般利用将军,名义上封将军为侯,将兖州大权将军手上,实则不过给了将军一个烫手山芋,陷将军于绝境罢了!” 丁屈听的心惊,出了一身冷汗。 想自己空有英雄之名,却命运多舛。先后投袁赭、幸逊,所遇均非英主,非但未能如愿建功,反因频频换主,遭世人诟病。如今被迫,才改投从前本被他瞧不起的刘琰。 魏劭又岂是容易对付的人? 如今他兵临城下,自己虽想方设法集合乔家旧部全力守城,但也不知能守多久。 若城池被破,就算自己逞勇杀了出去,但便如乔平所言那样,英名也将再遭玷污。 如今情形,实在是不上不下,进退两难。 咬牙道:“事已如此!我还能如何?只有拼死和魏劭一斗!” 乔平摇头:“将军勿灰心,听我一言。以将军之威,这般被刘琰玩于股掌,实在可惜。我更不想我兖州军民因刘琰计而遭荼毒。此事全因我长兄乔越而起。魏劭之怒,也是针对我的兄长。我这个兄长,无情无义,为夺我权力,竟将我双目毒瞎。我和他早无兄弟情分可言了。我杀他,取他人头,以此向魏劭求解。魏劭是我女婿,有乔越的人头,再有我女儿从旁转圜,此事必定能够过去。等解了兵围,我再向魏劭荐举将军。魏劭志在天下,求才若渴,以将军英雄之名,若肯投效,他岂有不纳之理?” 丁屈已然心动,却面为难,道:“我于魏劭,非但无半点功劳,反而从前结怨颇深。如今他怎肯纳我?” 乔平道:“将军去杀了乔越,便不就是大功一件?” 丁屈恍然,大喜,放开了手里的剑,道:“听君之言,我茅顿开!郡公稍等,我这就去杀了乔越,割他人头下来!” 乔平道:“不急,明杀也不迟,怕他逃去哪里?我虽目不能见,与将军也不过说了寥寥数语,却颇有遇到知音之。将军若不嫌弃,可否与我共饮几杯?” 丁屈自然点头。重整酒席,二人对饮。席间丁屈谈大发,骂袁赭心狭隘,骂幸逊残暴刚愎,骂刘琰卑鄙小人,一径的骂个痛快,听乔平在旁宽解,愈发相恨见晚,酒水一杯杯下肚,竟至酩酊大醉,双眼朦胧之时,侯嘉王会入内,一刀砍下人头,未发半点声息,可怜一代悍将,如此殒命东郡。 丁屈既除,侯嘉王会立刻召旧部,提人头命丁屈军士解械。大多遵从,也有负隅顽抗。 一阵厮杀,拂晓时分,终于彻底扑灭了城内刘琰的势力。 侯嘉恨张浦入骨,趁此机会,提刀冲去张浦住处,入内却不见他人,屋里空空,连一个家仆也无。 入内室,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味,看到地上竟倒了一具尸首,头颅已被割去。辨认衣着体貌,竟是兖州刺史乔越。 侯嘉大惊,一边派人通报乔平,一边在附近寻找,终于捉到一个张浦家中的仆从,送到了乔平面前。 家仆战战兢兢,跪地道:“昨一早,丁屈败阵消息传来不久,乔公派人传张浦,张浦不去见,收拾细软似要逃走,不料还没出门,乔公亲自来了。我见他手提宝剑,怒气冲冲,追着张浦入了内室。再片刻,张浦便提了个包裹匆匆走了,我壮着胆子进去,才见乔公已被割了人头。听闻魏劭攻城,城里人心大,我怕遭牵连,一时害怕,也就逃走了。后头的事,我便不知了。求郡公饶命,我实是无辜,乔公并非死于我手!” 乔平沉。 乔越应是听闻了魏劭攻城的消息,想杀张浦恨。也不知过程如何,反被张浦所害,连人头都被割了去了。 乔平虽也恨兄长糊涂,令兖州陷入了如此的困境,没想到他最后竟如此死于他最信任的一个谋士之手,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吩咐人将乔越尸首收了,随后立刻口述,命人修书一封,将前因后果讲述清楚,附上了丁屈人头。 侯嘉自告,出城去见魏劭。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