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二楼,颜珋快步走到一间被灵气封住的客房,掌心覆在门上,顷刻 制住外溢的灵气。 待到震 稍缓,颜珋方才推开房门。 刚刚迈步走进房内,就遇两条水蛟 面袭来,身躯斑驳,混杂点点血线和黑 的死气。 在水蛟靠近颜珋,意图将其 绕时,霸道的龙气陡然升腾,颜珋双目骤成赤金,单手探出,轻易穿透水 ,碾碎蛟身,抓出藏在水幕后的一条红 小蛟。 小蛟呈赤红 ,身上鳞片破损,生出的爪尽数退化。头顶无角,仅有两个鼓起的小包。尾巴末端还在滴血,应是被外力碾碎,一直未能痊愈。此番强行破除封印,解开神识,耗费太多灵力,伤口全部绽开,血从伤口涌出,又被黑气 裹,样子看起来异常 狈。 “放开我!”红蛟的神识受损,受封印前的怒意和怨恨驱使,龙威之下仍不断挣扎,扭头一口咬住颜珋的手指。 蜃龙真身岂是蛟牙能伤。 红蛟非但没能如愿 身,反而牙 发酸,继续用力,险些崩掉 口小牙。 牙痛,身体痛,尾巴痛,全身都痛。 被颜珋抓在手里,红蛟忍不住委屈,知道逃不掉,索 绕上颜珋的手腕,当场嚎啕大哭。 打不过就淹了你! 颜珋既没安 也没呵斥,仅是挥手打散水汽,使蛟泪挥发,不至于水淹客栈。随即走到屏风前坐下,单手撑着下巴,饶有趣味地打量着手中的小蛟。 哭了半晌,灵力将要耗尽,红蛟终于累了,一边打嗝一边眼皮打架,很快就要睡过去。 “别睡。”颜珋敲敲她的额头,向她体内注入一道灵力,暂时 制住死气,口中道,“哭了这么久,不饿吗?” 红蛟抬起头,大眼睛 漉漉地,仿佛在控诉颜珋欺负蛟。 “还真是个孩子。”颜珋笑了,祭出一道灵力,装有蛊雕蛋的木盒从架上飞来,落在桌子上。盒盖掀开,丰沛的血气 淌,红蛟立刻探出身子,控制不住就要去咬。 “等等。”颜珋捏住红蛟的脖子,笑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之前的事还能记得多少?” 红蛟困难地动动身子,服软道:“红渃,我叫红渃。其他的,不记得了。” 名字是血脉的象征,深深烙印在神识,红蛟永远不会忘。受伤的缘由和经历,则因伤势过重,神识受损,一时半刻未必能回忆起来。 看过红蛟方才的表现,颜珋便有预料,一条清醒的蛟绝不会也不敢攻击蜃龙。 话虽如此,该问还是要问一问,说不定有意外收获。可惜红蛟的确想不起来,无论是受伤的原因和经过,还是那道来历不明的死气。 颜珋放开红蛟,后者立刻扑向蛊雕蛋,没办法 掉,干脆以水剑穿透蛋壳,一头扎了进去。 三枚蛊雕蛋下腹,红蛟身上的伤口不再 血,鳞片也恢复几分光泽。 颜珋又取来一只木匣,以龙气烙下一枚法印,抓起红蛟放了进去。 “你强行破除封印,又催动过多灵力,使得伤势加重,蛊雕蛋的血气仅能解一时之急。想要痊愈必须听话,慢慢休养。否则别说化龙,连蛟都做不成,明白吗?” 红蛟盘在盒中,知晓颜珋并无恶意,当下不再抗议挣扎,乖巧地点了点头,又用头顶鼓起的小包蹭蹭颜珋的手指。 “大人,方才是我错了,我一定听话。” “听话就好。”颜珋托起木盒,迈步走下二楼。以这条蛟的状态,留在楼上不太合适,还是带在身边更为妥当。 刚刚绕过楼梯转角,耳边突然传来凶兽咆哮,这是屏障被触动的征兆。 颜珋心头一动,单手撑住木栏,直接飞跃而下,轻盈落到一楼。 “怎么回事?” 见颜珋现身,白狐立刻跑过来,前爪指着客栈门口,道:“大人,是两个游魂。” 游魂吗? 一般而言,能找到黄粱客栈的鬼魂皆心存执念,不是厉鬼也是怨鬼,游魂野鬼之类实属少见。 不过上门是客,总要见上一见。 颜珋迈步走到门前,拉开客栈大门,门前赫然站着一名老者和一名青年。 老者穿着棉布制的长衫,脚下是一双布鞋,气质儒雅,容貌端正。青年身着一袭黑 中山装,身后背着一杆步 ,周身隐隐 绕一股煞气,同 兵有几分类似,生前应该上过战场。 颜珋仔细看过,两人身上没有戾气,怨气倒是有一些。但这种程度的怨气,别说成为厉鬼,和怨鬼都有相当大的距离。 这样的两个人来到客栈,究竟会有什么目的? 第52章 檀木珠 “贸然来访,还请店家莫怪。”老人见到颜珋, 联系之前得到的消息, 即知他是客栈主人, 当即推开青年的搀扶,拱手行礼。 “先生不必如此。”颜珋还礼笑道, “来者即是客,请进。” 青年跟着老者同颜珋见礼,随后搀扶着老者跨过客栈大门。 颜珋留心观察, 发现老者身上似乎有几分不对。以他的鬼龄, 除非遭到重创, 魂体不会如此不稳。照他目前的状况,不能找到稳定魂魄之法, 不出半月魂体就将崩溃。 莫非这就是二人寻上门的缘由? 待两人在桌前坐定, 颜珋回身走到柜台后, 将红蛟安顿好, 随即取来一壶鬼茶,一匣以鬼丹制成的点心。 老人和青年谢过颜珋, 取出两枚兽丹充做茶资。 九尾扫过一眼, 断定是 妖一类, 道行大约两百年, 没什么值得注意, 便收回视线不再关心。至于其他方面,她从洪荒走到现在,见到的古怪事不胜枚举, 有蜃龙当面,谅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无需自己 手。 丑六见识不如九尾,发现这一老一少并无戾气,怨气都是极少,猎杀妖兽也未沾染血气,实在有些古怪,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心头像是猫爪在抓。 “请。”颜珋亲自斟两盏鬼茶,送到老人和青年面前。 两人再次谢过颜珋,各饮下半盏,用过两三块点心,方才话归正题,道出此番来意。 “今 造访,实是有事相求。如店家愿施以援手,凡我二人能够做到,必竭尽全力,偿报店家之恩。”老者正 道。 颜珋没有立即应下,视线扫过两人,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一下、两下、三下,待两人无法继续保持镇定,神情中现出不安,方才开口道:“何事?” 老者略微松口气,提起衣袖,现出腕上的一颗檀木珠。 檀木珠外层包裹重重鬼气,形成黑 屏障。并以白 发丝 绕,固定在老者腕上。 在老者提起衣袖的同时,檀木珠突生异变,外层的鬼气骤然涌动,屏障变得极端不稳,片刻后出现裂 ,怨气从 隙溢出,迅速弥漫开来。 老者大吃一惊,立刻祭出自身鬼气,意图 制檀木珠涌出的怨气。 颜珋恍然大悟,老者的魂体之所以变得不稳, 源就在这颗木珠之中。 “父亲!”纵然经历过相同的场景,青年也是面 惊 ,正想以自身鬼气相助老者,颜珋却拦住他,手指轻点在檀木珠上,外层屏障骤然散去,一名身着红裙的女鬼破珠而出。 老者和青年大惊失 ,同时道:“店家,不可!” 颜珋置若未闻,放出鬼魂之后,掌心现出一枚银铃,轻轻摇动两下,铃舌敲击铃壁,声音清脆悠长。 铃音不绝于耳,一道道散发微光的灵力盘旋 绕, 织成半圆形的灵网,对女鬼当头罩下。 灵网束缚住怨气和戾气,越 越紧,直至女鬼完全动弹不得,只能嘶吼咆哮,一双猩红的眸子锁定颜珋,散发出骇人的凶光。 见女鬼被缚,老者先是神情微松,继而又现出忧 。他担心颜珋被惹怒,不肯再施以援手。 出乎老者和青年的预料,颜珋并无半分怒意,反而饶有趣味地看向两人,问道:“这就是你二人登门的真正缘由?” 两人对视一眼,老者轻叹口气,道:“不瞒店家,确是如此。为 制她的怨气,我二人想尽办法,为免被鬼差发现,数年来东躲西藏。然檀木珠法力将要耗尽,我自身的鬼气也支撑不了多久,偶然获悉黄粱客栈之事,这才登门造访。” “先生同此鬼有何渊源?” “我名冯增寿,此女名为冯夏,是我的曾孙女。她生前遭遇歹人,费尽艰辛 险,归家后才知父母遭逢大变,又遇 言蜚语,一念之差含恨自尽。”老人声音微微颤抖,看着被困住的女鬼,沉痛道,“我身为游魂,无法干涉生者之事,只能看她受尽苦楚,却毫无办法。” 老人说话时,女鬼突然不再挣扎,在灵网下艰难转过身,血红的双目盯着老人,尖厉嘶吼:“你不能帮我,为何要阻止我,不让我报仇!” “小夏……” “别叫我!别叫我!”女鬼用力撕扯灵网,不顾怨气和戾气被侵蚀,不顾烧灼魂魄的锐痛,大声道,“你知道,你明明都知道,你知道那些畜生怎么对我,你知道我被 到绝境,你知道我父母是怎么死的!你为何要困住我,为何不让我报仇,为什么,为什么?!“ 女鬼怀抱怨恨而死,死后化成厉鬼,身上衣裙尽染鲜红。脸颊额头遍布黑纹,双眼猩红如血,浑似一双恶兽之瞳。 老人神情哀痛,嘴 颤抖着不知该如何解释。青年扶住老人,对女鬼皱眉道:“父亲就是在帮你。你化身厉鬼,如再伤害人命沾染血气,别说投胎转世,连鬼都做不成。” 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女鬼疯狂大笑,声音尖锐凄厉,几乎能刺穿闻者耳骨。 “我不在乎,你听清楚没有,我不在乎!”女鬼疯狂嘶吼,“我不要投胎,不要轮回转世,我不要什么来生,不要什么下辈子,我只要报仇!我只要让害我的,辱我的, 我上绝路的人不得好死!我要活生生撕碎他们,让他们陪我一起魂飞魄散!” 女鬼陷入疯狂,不断撕扯灵网,周身黑气涌动。漆黑锋利的指甲接连折断又很快长出,刮擦在灵绳上,声音刺耳,犹如刀刃切割青石。 看到女鬼这副样子,老人愈发哀痛,心知自己和青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哀求地看向颜珋,口中道:“店家,如能让她消除执念,去地府投胎,凡我所有尽可取走,我绝无二话。” “父亲!”青年焦急道,“之前不是定好,我来……” 老者摇摇头,推开青年的搀扶,站起身向颜珋拱手:“店家,还请相助。” “可以。”颜珋虚托起老者,同时祭出一道灵力,稳住老者的魂体,随后将目光转向女鬼,道,“你要报仇,我可以帮你。” 女鬼不肯相信,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颜珋索 抓来困住女鬼的灵网,两指并拢点在女鬼额心。 狂涌的黑气骤然缩减,女鬼扭曲的五官也逐渐变得正常,猩红的双眼不再充斥疯狂,终于闪过几分清明。 “我可以帮你。”颜珋收回手,再次说道。 女鬼被灵网困住,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颜珋。哪怕恢复几分清醒,表情中仍 是怨恨和不甘,声音异常尖利,话中更带着嘲讽。 “我只想杀人,只想报仇!你能帮我?” “为何不能?” 颜珋弯下 ,提起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的白尾,白皙的指尖轻轻挠着他的下巴。说话间,周身涌动蜃龙之气,不单是三只鬼,包括九尾和丑六在内,都不觉绷紧神经。 明知道不是针对自己,仍会 到恐惧。 这就是蜃龙的恐怖之处。 白尾缩成一团,小心蜷在颜珋手中。六尾跳上九尾的膝盖,尽量藏进亲娘怀里。此时此刻,她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先前有多蠢,对蜃龙的认知有多浅薄。莫怪娘亲说她蠢笨,她当真是在找死! 待到颜珋收敛气息,老者和青年心头剧颤, 面悚然,态度变得更加小心。 女鬼则截然不同,双手抓住灵网,不顾怨气被蚕食,也不顾魂体愈发不稳,颤抖着声音道:“您真能帮我?” “我能。” 凝视颜珋许久,女鬼主动收回怨气和戾气。 黑气不再弥漫,颜珋也撤去灵网,让她与老者青年同坐,新斟一杯鬼茶。 “若要我帮你,需定下言契,付出一魂一魄。”颜珋道。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