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亭中跪了一地的公公女,昏过去的湖嫔被陛下抱进了二楼,太医正在为她诊脉。 原本一同跪着的孙氏三人已经起身,等候着楼上的情况。 孙柳月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孙语兰似乎有些惊疑,不住偷看边上的孙妙竹。而孙妙竹神淡然,仿佛这事与她无关。 犹豫再三,孙语兰还是走到了孙妙竹身边,小声问道:“你……” 才开口,就听见外头有人报,太后驾临。 孙语兰忙停了话,又随着人下拜。 金钗金缕扶着孙太后进来,她们见芙蓉亭里有人去喊太医,所以才这时候过来,因此到了便单刀直入问道:“出了何事?怎么陛下不在?” 能说上话的金公公延月,还有应秋都跟着去了二楼,孙语兰见无人敢回,往前走了一步,道:“回太后娘娘,方才湖嫔不知为何,忽然晕了过去,这会儿正在楼上,由太医察看。” 孙太后蹙眉:“真是多事。”又道,“咱们且去瞧瞧。” 二人应是,扶着她上了楼梯。 楼上有卧榻,赵宜安就躺在帐子里面,赵陆抱着她,延月正收起盖在她手腕上的丝巾,将她的手放回去。 身后突然传来人声,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竟晕过去了?” 房内众人皆一愣,除了赵陆,其余人都跪下行礼:“太后娘娘。” 孙太后走上前来,见赵陆坐在榻上,搂着赵宜安,浑身似在轻颤,她便嫌道:“到底如何?” 只听赵陆嘴微启,喃喃道:“宜安中.毒了,她中.毒了……” 又忽然记起什么似的,抬头吼道:“把那些人都抓起来!严加拷打!竟敢、竟敢对朕的宜安下手!” 孙太后被吓得退了一步,金钗忙扶住她,又听孙太后轻斥道:“没个一国之君的样子!” 她转头问跪在边上的李太医:“湖嫔出了什么事?什么毒不毒的,不可混说!” 李太医忙磕了个头,回禀道:“太后娘娘金安。臣方才诊断,见湖嫔脉象捉摸不定,急且零,是、是中.毒的症状。所幸娘娘中.毒尚浅,陛下已派人去取回魂保命丹,想来服下之后,再用些解毒的汤药,便可无恙。” “回魂保命丹?”孙太后问了一句,这东西她也有,不过搁在库中,并没有用上过。 这会儿听李太医提起,她便有些闷闷:“哦?原来已取了保命丹了么?” 像是应和她似的,孙太后话音才落,一个小公公就跌跌撞撞冲了进来,手中端着一个锦盒,一面喊道:“陛下,娘娘!保命丹来了!” 孙太后急忙避开,正要发怒,却见房中人都朝赵陆和赵宜安的方向张望,并无人注意她。 况且到了这时候,再叫胡太医来验明赵宜安是否真的中.毒已是迟了,孙太后也不能拦着不叫赵宜安吃药。 见孙太后愈发愤懑,身边的金缕垂头小声道:“娘娘且坐一会儿罢。” 强忍着怒火,孙太后领着金缕金钗,在旁坐下。 应秋端了温水,将小公公带来的保命丹研开,而后小心喂赵宜安服下。 李太医开的方子,也另有人去煎了,众人屏息凝神,等着榻上的美人醒来。 过了半刻钟,赵陆怀里的美人悠悠转醒,她半阖着眼,脸仍有些红,一见到赵陆,便想伸出手去抱他。 “呜呜呜好痛……” 赵陆忙搂住她,握着她的手轻哄:“不痛了不痛了,没事了,没事。” 屋子都是赵宜安哭哭啼啼撒娇的声音,孙太后听了心烦不已,开口道:“究竟是哪里来的毒?宴席上人来人往,查起来也有些麻烦。” 一听这话,赵陆抱紧了怀里的赵宜安,又恨道:“不必牵扯到外边,定是楼下那三——那几个伺候的人,只有她们动了宜安的东西。” 又低下头去,轻声哄道:“是不是,宜安?” 赵宜安也可怜兮兮应和着他:“嗯。” 孙太后不住冷笑:“既如此,陛下就随哀家去楼下,问问到底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里投.毒。” 听见赵陆要去楼下,赵宜安忙抱住他:“别走。” 赵陆为难了一会儿,又偷偷觑了孙太后一眼,小心问道:“母后,儿臣可否带着宜安一起?” 孙太后已起身,见二人黏黏糊糊的模样,心生不耐:“随陛下安排。” 楼下众人等了两刻钟工夫,先是一个小公公急急忙忙奔入,又过了一阵,便看见孙太后、陛下,还有才醒的湖嫔,前后下了楼。 孙氏三人忙跪下行礼,孙太后只当没瞧见,去了上座坐下。 而赵陆,怀里抱着醒来不久,身子尚软绵绵的赵宜安,也回到了坐榻上。 一时坐定,赵陆立刻开口问:“方才撤下的残盘,可拿回来了?” 女忙答道:“回陛下,已端上来了。” 桌上又当当摆碗碟,赵陆看了一眼李太医,李太医便上前,一一细察。 赵宜安动过的菜肴不多,女指出来之后,李太医很快找到来源。 他呈上一只小小的碟子,指着边沿残留的一处粉末道:“陛下,太后娘娘,就是这个。” 孙语兰一直注意着各人的动静,这会儿见李太医找出了一个东西,忙抬眼偷看,只是才瞧明白是什么,身子就陡然一颤。 是先前孙妙竹夹的鹅脯。 她急忙望向边上立着的孙妙竹。 孙妙竹竟然真的动手了么?但是她怎么会这么蠢?湖嫔本连分毫都未伤到,反而依偎在陛下怀里,还让陛下越发紧张宝贝她了。 心中正想,赵陆已经开始发火:“这是谁动过的?站出来!” 孙妙竹应声跪下,霎时哭了出来:“陛下明鉴,这是妾身布的菜,只是妾身从未曾有过加害湖嫔的心思啊。” 赵陆怒喝道:“谁知你藏了什么恶毒心肠?见朕宠湖嫔,便想除掉她,是也不是?” 孙妙竹仍是哭:“妾身怎会如此愚笨,在陛下和娘娘眼皮子底下做这事呢?妾身冤枉——” 又似乎想起什么似的,急匆匆问正在分辨的李太医:“李大人,这是、这是什么毒?” 李太医先看了赵陆的脸,而后才道:“是砒.霜。” 只见孙妙竹浑身一震,忽然间没了声音。 赵陆冷笑:“怎么?这是证据确凿,没话辩驳了?来人呐,将孙妙竹拿下,即刻打杀!” 孙太后一听,皱着眉正要阻拦,孙妙竹却又辩白道:“不、不是,不是如此——” 见她磕磕绊绊说不明白话,赵陆不耐道:“不是什么?”又问,“你看兰才人作甚?” 孙妙竹忙摆手,又犹豫道:“妾身前些子是向女讨要了砒.霜,但妾身并未接触,还、还当着兰才人的面,叫翠彤把东西放在了廊下。” 一直静静立着的翠彤适时跪到了她身边,一同向着赵陆叩拜:“陛下明鉴,那兰才人独自来探望妙才人,确实听见妙才人吩咐奴婢,将砒.霜放在外头廊下。而且……”她瞧了一眼孙语兰,“而且当离开时,兰才人还在廊下停驻了一会儿。” 翠彤忽然这样一说,立在边上的孙语兰自然吓了一跳,忙跪到中间:“陛下明鉴,妾身是清白的。我怎么可能去害湖嫔啊?” 她不过路过那东西,随意瞧了几眼,怎么就把事情牵扯到她身上来了? 看着孙妙竹垂头不言,孙语兰眼睛里似针扎一般。 “是她!”她忽然指着孙妙竹尖叫起来,“是她下的毒!她、她在行,就想着要害人,想着要让湖嫔出变数。是她!” 又扯出一个人,赵陆恍然道:“好哇!一个两个的,都想害朕的湖嫔,其心可诛!其心必诛!” 见赵陆生气,赵宜安也应和一般,在他怀中啼哭起来,模样好不伤心。 赵陆又道:“哼!朕见你们胆子有天大。方才朕与湖嫔同著而食,怎么,你们是想连朕都害进去,好篡夺朕的皇位么?” 话音一落,赵宜安便越发伤心了,抱着赵陆的脖子呜呜哭:“小陆……” 孙太后原本想着空调停,毕竟湖嫔已没了危险,哪知赵陆却越说越严重,连谋害天子,谋夺皇位的罪名都在了座下二人身上。再加上赵宜安时断时续的哭声,她竟连半句话都找不到空说。 仔细瞧了瞧赵陆的神,见赵陆似乎只是因湖嫔中毒一事动怒,并未有别的意思,孙太后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这两个人,她却一时间不好开口救了。 芙蓉亭里只听见天子厉声质问,跪着的孙妙竹因为知道自己并未动手,这事只要查明白了,就沾不到自己身上。 正要再哭诉辩驳,哪知抬起头来,就对上赵陆的眼神。 冷且睥睨,视她如死物。 孙妙竹从未被这样的目光盯过,她努力张嘴,话却生生止在了喉咙里:“陛、陛下……” “母后。”赵陆已转过头去,又恢复了先前愤怒模样,“既然有了人证物证,就将此二人拉出去,即刻打杀了。” 孙太后这才有了开口救人的意思,道:“陛下太过急躁。一来,说这二人行凶,证据皆不足够,二来湖嫔其实也没出什么事,因此在新年宴打打杀杀,也是不吉利。依我看,不如先收押了,等年后再问,也不是不可。” 见赵陆不,孙太后又道:“外头还有各位诰命夫人在呢,难道陛下要将自己的家丑外扬么?” 等赵陆勉勉强强应下,便有人押了座下二人,连带着翠彤一起,离开了芙蓉亭。 赵宜安仍窝在赵陆怀里哭个不停,连赵陆都有些尴尬了,一面偷偷观察着孙太后的反应,一面小声哄她:“坏人都没了,莫哭了,明儿起来就不好看了。” 孙太后早受不了这二人,见事已了了,便起身道:“我去外面瞧瞧,这里闹出事来,总得给众位夫人一个代。” 赵陆忙道:“多谢母后,母后劳了。”又道,“儿臣这会儿不便相送……” “罢了罢了,你且哄哄湖嫔罢,好歹在生死一关上走了一趟呢。” 孙太后收回目光,扶着金钗的手走了。 伺候的公公女也各自退下,李太医跟着去看药煎得如何。最后亭中只剩赵陆二人,还有延月应秋。 应秋拍了拍心口:“可吓死奴婢了。”又轻轻撞了撞边上延月的胳膊,小声笑道:“你演得可真好,那模样,活像吓傻了似的。” 见赵宜安还在泣,应秋又乐道,“娘娘不必哭了,人都散了。” 她和延月预先知道此事,不然可真要被湖嫔哭得心碎了。 哪知赵宜安哭声不减,仍抱着赵陆喊个不停。 “小陆……” 赵陆低着头哄她:“渴不渴?要喝水么?” 延月早倒了温水,就在旁候着。 喂赵宜安喝了水,赵陆轻拍她的后背:“没人敢害我,莫哭了。” 哭得眼圈红红的赵宜安,抬起头见原先那些人果然不见了,这才含泪点点头:“没人了。” 应秋有些愣怔,延月悄悄解了她的疑惑:“娘娘方才,饮酒了。” 自赵宜安醒来,赵陆便明白她醉了酒。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