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旭尘便哭道:“父亲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几房妾都是肚子没动静的。我都五十的人了,膝下也没有一儿半女。找个贴心的人,留个后,将来儿子百年,也有替我摔盆的人啊!” 他是孙老夫人最小的儿子,孙仁商看在已故的夫人的面上,疼他纵他,却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手边没有合适的东西,孙仁商草草扫过一遍,最后握起一块砚台,就朝孙旭尘头上砸去:“混账东西!我还没怎么样,你倒惦记起你的身后事了。这不是安心咒你父亲?” 砚台没砸中孙旭尘的头,倒挨在他的肩膀上。 听孙仁商如此说,孙旭尘便知他动了真怒。因此肩上乍然一痛,也不敢再出声。 见此状,孙仁商越发震怒:“我不管教你,你果真无法无天了?自己也说五十的人了,不知道保养身子,光在脂粉小妾堆里作乐。到了外头也不懂惜羽,倒拿着孙家的名声去害人!” 孙旭尘心里咯噔一下,喉头忍不住微微咽:“父亲?” 孙仁商冷笑道:“你打量我不知道你干的那件事?” 孙旭尘一僵,偷偷看向孙名宵。 这事是孙名宵替他善的后,难道是他告诉了孙仁商? 瞧见孙旭尘的举动,孙仁商便道:“你不用看霄儿。霄儿包庇你,这事我也不会放过。” 闻言,孙名宵复又垂头跪下。 孙旭尘不敢再动,转回头跪着,一声不吭。 “这会儿不说别的,单说纳妾这事。你竟数数你房里有多少人了?还不知足,还要拿钱去买。” 孙仁商气得头疼:“七百两?哪里来的金贵天仙,要你用七百两去买?” 孙旭尘便嗫嗫:“儿子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孙仁商冷哼,“是知道错了,外头买不成,就打起家生女孩儿的主意了。我当你要哪个,要桃玉。那是你该动的人么?” 话音才落,垂头跪着的孙名宵略略一动。 孙仁商便道:“霄儿起来。”又说,“你瞧瞧你身边的霄儿。怎么,你竟要和你侄儿纳一对亲姊妹了么?” 孙旭尘只喃喃:“儿子错了……” 孙名宵已上前倒了热茶,孙仁商掀起碗盖喝了一口,平下心来,问:“你还记得苑微么?” 听了这话,孙旭尘忽一僵,连嘴上认错讨饶的话都不敢说了。 只有孙名宵不解,但看此情形,他也不敢深究。 孙仁商继续道:“当初就不该遂你的愿,害了人家好姑娘,又纵得你成了这副混账模样,连人命都不当回事。” 孙旭尘小声反驳:“她都死了几十年了,父亲何苦又提起这个?” “苑微没了,友儿可还在。你说这话,也不怕友儿心寒。” 孙旭尘便道:“她跟着妹妹进享福去了,哪里能听到这个?况且出事的时候,友儿才几岁——” “孽障!” 孙仁商忽一拍桌:“给我去祠堂跪着。没有我的话,不许起身。” 孙旭尘呐呐应下,因跪得久了,起身还晃了一下。孙名宵忙过来搀扶。 “松开!”孙旭尘甩开他的手,又记起方才让孙名宵知道他从前做的的混事,觉得面上烧得不行,只垂着头走了。 回身,孙仁商捂着心口,瞧着难受得不行。 “祖父。”孙名宵问道,“我去叫太医来。” “不用。”孙仁商拦住他,“一会儿就好了。” 他一面慢慢道来:“苑微的事,你还小,所以不知道。但你认识的金缕姑姑,就是方才说的友儿。” 孙名宵便道:“‘金缕’,是后改的名字?” 孙仁商点头:“她从前叫友儿,还有一个姐姐叫苑微。” 说起此事,孙仁商止不住叹气:“是我起的头,不然你三叔也不会这样轻人命。” 孙名宵不语,等着孙仁商说下去。 孙仁商便又说:“那会儿他也是因为你三婶不能生养,嚷着要纳妾,将主意打到了家生女孩儿身上。我只想着,若能得个一儿半女,也是好事,就应了他的苦求。谁知却是早议定了亲事的苑微。等我知道,苑微早被他抬到房里——” 说到这儿,孙仁商叹了口气:“如此,若果真能收收你三叔的心,也就罢了。可惜苑微福薄,不到半年就去了。” “此事上,孙家对金缕有所亏欠,所以以后一任大小事情,多偏着金缕些,也是应该。” 孙名宵应是。 却又听孙仁商道:“虽说当年她还小,但你不可似你三叔一般,不将小事放在心上。若金缕因此而生了异心,也要立刻除之。” 孙名宵又应下。 孙仁商便让他退下:“今孙媳的事我也听说了。是喜事,等忙过半月后的百官宴,你再好好陪陪她。” “是。” * 咸熙里,金缕正描着花的手忽然一顿。 对面的金钗抬起头:“怎么了?” 金缕摇头:“没什么。就是有些累。” “累就歇会儿罢,这些事让小女做也是一样。” 金缕便道:“我从跟到娘娘身边起,就替她描花绣花。娘娘最我绣的花样儿,那些小女可做不出来。” 金钗笑她:“好好好,你最能干。歇会儿再描罢。” 又让侍立的小女去取了手炉,好让金缕暖暖手。 正说着话,有人进来回禀:“孙家有信儿来了。” 金缕捧着手炉起身:“什么信儿?娘娘正歇着。你同我说罢。” 小公公便躬身:“是喜信儿。说名宵少爷的夫人有喜了。” 金缕一滞:“你是说少?” “是,来人就是这么说的。还说,名宵少爷想求娘娘的同意,让胡太医前去照看。” 听如此,金缕思忖一会儿,道:“胡太医这会儿不在京城,你且去让人等着。待娘娘醒了,我再回明。” 小公公便退出了门。 身后的金钗自然也听到了,高兴道:“这下可好了,才有了永时小少爷,马上又要有一个嫡亲的小少爷了。” 又打趣:“你可有的忙了,到时候娘娘定让你做那些小孩子的衣服鞋子。我就空了,只监督你做事。” 不过想起胡太医,金钗又抱怨道:“却让胡太医去替湖嫔诊脉,倒错过这等要紧事。” 金缕便说:“胡太医是咱们的人,娘娘信得过,自然让他去。” 金钗无奈,又低下头做事。 倒是金缕,听到李氏有孕的消息,不知想了什么。 才被二人提到的胡太医,半闭着眼,坐在桌旁,手指轻按着丝线,正替屏风后的赵宜安诊脉。 一旁立着李太医,还有延月应秋等人。 应秋十分不,这位胡太医,忽然来了行不说,又大言不惭说领了太后懿旨,来为湖嫔请平安脉。 害得她们半途将湖嫔喊醒,还不能按应秋的打算,去对面陛下屋里。 瞧着坐在上的赵宜安的神,应秋越发气愤。 好好儿的吓坏我们湖嫔,是你这太医能担得起的责任么? 想了不少东西,一直静静诊脉的胡太医终于收了手,问:“娘娘信事如何?又是何时承宠?” 应秋简直要气疯。 这也是你能问的东西? 瞧见赵宜安疑惑的模样,应秋在屏风后掐着嗓子先回:“娘娘信事颇为稳定,只不过这两月,倒是没来了。我们也正奇怪呢。” 延月一惊,忙要打断她。 在太医面前,说什么胡话。 应秋却不怕,对她做着语:“无事,娘娘好得很。我只是逗逗他。” 延月无奈,又低头看向赵宜安,见她正认真解着手腕上的丝线,便弯下去,轻声道:“奴婢来罢。” 横竖她们有李太医,应秋虽然瞧着气焰高,但也懂医理。有他们在,娘娘必定无碍。 延月也就由着她去。 听见应秋的话,屏风外的胡太医一愣,有些狐疑地望向李太医。 李太医只作不知,目视前方。 顺着他的目光朝左边看,只有一副晾在高几上尚未完成的寒梅图。 胡太医腹诽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但事还未了,他又问:“太后娘娘说,湖嫔先前伤了头,不能忆起往事。所以让臣也问问,娘娘近恢复了多少?可记起事儿了?” 闻言,屏风后的赵宜安忽然抬起了头。 手腕上的丝线已经解开,延月才起身,就看见赵宜安一副走神的模样。 见识过赵宜安忆起往事是何情况,应秋担心她又头疼难受,忙嘴道:“哎呀!太医问此事,可是因为会波及娘娘腹中龙胎么?” 胡太医一顿。 他什么时候说湖嫔有孕了? 只听屏风后头娇里娇气的女又道:“我们也担心呢,不知太医可有什么养胎的好法子?” 胡太医哼了一声:“我何时说过湖嫔有孕了?” “是么?”女讶异,“但李太医诊的是滑脉……” 李太医便拱手笑道:“自然是听胡太医的话。我才疏学浅,怕诊错了可就不好了。” 这也能诊错?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