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门前,祝青臣停下脚步,回头把萧承安给提溜上来:“陛下走在我后面干什么?陛下是君,我是臣,陛下走前面。” “噢。”萧承安还不太适应他的新身份呢。 来到正殿,萧承安在主位上坐下。 祝青臣在他身边坐好,喊了一声:“来人。” 年长一些的太监马上进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小公爷有何吩咐?” “你是长秋殿新上任的太监总管?” “是,老奴程瑞。”程公公今年四十来岁,面白无须,整个人收拾得干干净净,看着就很体面利落。 “命你半盏茶之内,将殿内所有太监侍从召集起来,在殿前等候。” “是。”程公公领命,迅速下去忙活。 祝青臣端起案上茶盏,小口小口地啜饮。 还不到半盏茶,在长秋殿伺候的所有太监,都在殿前空地上站好了。 萧承安提早了三年登基,还是孩子心 。只知道自己回来之后,这些太监都不敢再欺负他,也没想着把人换掉。 祝青臣一时疏漏,只是让人挑了一个忠厚沉稳的新太监总管,其他人都没换。 所以这些人,还都是从前伺候康王的那些。 不多,就十来个。 众太监垂手侍立。 祝青臣只让程公公进殿中 凉处站着,其他人都站在空地前,他也不急着开口,依旧悠哉悠哉地品着茶水。 头正盛,晒得一群太监额头冒汗,仗着萧承安脾气好,都抬起手擦汗,凑在一起,小声嘀咕两句。 他们都不无辜。 从前欺负萧承安,不知从他这里捞了多少油水,一个小孩,生病了,竟然只敢说“对不起”。 如今叫他们晒一晒,和他们磋磨萧承安的手段比起来,不过是九牛一 。 祝青臣一言不发,默默饮尽茶水,将茶盏放在案上。 “咔哒”一声轻响,太监们吓了一跳,都闭上了嘴。 祝青臣扶着桌案,缓缓站起身,朝殿外走去,在门槛前停下脚步。 祝青臣抱着手,淡淡地开了口:“我知道,你们都不是一般太监,你们都是在长秋殿纵横十年的老太监了,神通广大,无人能挡,对吧?” 一众太监听他语气不对,都有些发怔,擦汗的手放了下来:“小公爷……” “偷 耍滑,欺辱陛下,十来年了,叫你们一个个吃得肠肥脑 ,是吧?” “小公爷恕罪!”太监们一惊,被他说中了,连忙跪下磕头,“我等知错了,求小公爷恕罪!” 一行人着急忙慌地磕头求饶,这时,祝青臣的亲卫也抬着几个箱子上来了。 都是从他们房里搜检出来的东西,上面都贴了他们的名字。 太监们跪在地上,看见这些东西,脸 都变了。 上回萧承安跟着去敬香,他们留守在长秋殿中,拿了不少东西。 后来萧承安得了大造化,回来竟然要登基了。 中戒严,他们出不去,没办法把东西变卖给 外的人,也不想把到手的东西送回去,就一直捂着。 反正康王殿下要做皇帝了,肯定不会跟他们计较这些事情。 他们等了几天,确实不见萧承安治他们的罪,便以为这事儿过去了。 可谁知……谁知,现在被小公爷翻了出来。 祝青臣随手打开一个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金锁。 这一看就是萧承安的东西,金锁上边还刻着他的名字呢。 接下来,还有各种东西。 萧承安的玉冠、太医院送来的补药,甚至还有衣裳手帕! 连贴身衣物都要占去,这些太监…… 偷的是衣料那还好说,料子能卖钱。 可是贴身衣物和手帕,早都已经裁好了,还偷去做什么? 祝青臣心中忽然升起不好的念头,这些太监不会还…… 祝青臣回过头,看了一眼乖巧坐在位置上的萧承安。 他盖上箱子,看了一眼箱子上的名字—— 陈寻。 好,好得很,原来是他。 祝青臣朝程公公使了个眼 ,转身走回殿中。 程公公跟在祝青臣身边看着,见他的表情,很快就明白了。 处置一群太监,让小公爷亲自上阵和他们辩,实在是失了体面,得有他这个太监总管来。 这也是小公爷对他能力的一次试探。 若是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他这个总管太监也要换人了。 程公公马上肃穆了神 ,问道:“谁是陈寻?” 沉默了一会儿,一个和萧承安差不多年纪的小太监,微微起身,从人堆里挪了出来。 “回公公的话,我是陈寻。” 这小太监低着头跪在地上,隐约可以看见红润的脸颊和圆润的下巴。 他的气 比萧承安还好,长得比萧承安还高大,可见平 过得滋润。 他藏着的手帕柔顺漂亮,还有暗纹,萧承安给祝青臣传信用的手帕,竟然还是皱巴巴的 布。 程公公厉声质问:“你私藏陛下的手帕和衣物做什么?” “我……”陈寻答不上来,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我……” 程公公故意问:“你倾慕陛下,秽 闱?” 不等他回答,程公公就转过身,要向祝青臣复命:“回小公爷的话,此子包藏祸心……” 陈寻慌了,赶忙道:“不是!不是!我不敢肖想陛下!我只是……” “只是什么?你拿陛下的手帕和贴身衣物做什么?” “是……”陈寻嗫嚅道,“我自己用了。” 程公公震惊:“你自己用了?” “是,奴才在 中缺衣少食,陛下见奴才可怜,所以将东西……” 祝青臣朝亲卫使了个眼 ,亲卫大步上前,抓住陈寻的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一 衣袖。 果然,蓝颜 的太监衣裳下,是带暗纹的玉白中衣。 好家伙,祝青臣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萧承安的时候,萧承安受了伤,把外面的衣裳一 ,里边的中衣短得不能再短。 情是被他抢走了。 陈寻挣扎之间,“叮当”一声,怀里又掉出一个金质的莲花挂饰。 亲卫马上将挂件捡起来,呈到程公公面前,程公公又双手捧着,送到祝青臣面前。 祝青臣把挂饰攥在手心,抿了抿 角,冷眼瞧着陈寻。 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太监! 陈寻见状不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小公爷饶命!小公爷饶命!” “这些东西是……”他一抬头,看见端坐在殿中的萧承安,忽然大声道,“是陛下赏赐的!” 祝青臣不可思议地睁圆了眼睛,就连萧承安也站起来了。 他在胡言 语些什么东西? 陈寻见祝青臣不说话,自以为镇住了他,继续道:“从前陛下见我与他年纪相仿,又心疼我小小年纪就入了 ,缺衣少食,所以将这些东西赏赐给我,否则我怎么敢堂而皇之地将衣裳穿在身上?” 他壮着胆子,抬起头,对祝青臣道:“这是陛下旨意,小公爷硬说我偷东西……”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难道是想抗旨不成?” 话音刚落,萧承安便厉声道:“一派胡言!胡说八道!” 他猛地站起身,朝祝青臣摇了摇头,轻声道:“老师,我没有。” 他从来没有赏赐给陈寻什么东西。 每回 里发东西,都是陈寻争着抢着去领。 刚开始,陈寻明示暗示,向他哭诉自己如何艰苦,萧承安年纪小,一时心软,便总是把东西分给他。 后来次数多了,陈寻问也不问,直接就把东西拿回自己房里,凡是有人问起,就说什么都没有。 所幸这长秋殿中,只有他一个人和萧承安身量相似,他才能年年岁岁霸占着萧承安的衣裳,也没人跟他抢。 现在竟然有脸说是萧承安赏赐给他的。 萧承安厉声道:“朕见都没见过的东西,如何赏赐给你?胡言 语,谁给你的胆子攀咬当朝太傅!我看你是活腻了!来人!” 祝青臣扯了扯他的衣袖,让他稍安勿躁,随后朝程公公扬了扬下巴。 你尽管去教训。 陈寻还想挣扎:“确实是陛下赏赐,陛下贵人多忘事,奴才却不敢忘记……” 下一秒,一声脆响传来。 陈寻的脑袋歪到一边,白皙的脸颊登时高高地肿了起来。 程公公厉声道:“混账东西!是谁带你进 的?是谁教你的规矩?谁教你的胡 攀咬、污蔑朝中官员?陛下还在这里,你怎么敢说小公爷抗旨?”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