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去时,会场里已经挤了人,大约有二十个展示位。像这种汇报方式,环境非常吵,只要有人提问,他就得回答,经常出现很多人同时讲话的情况。 比如身边这位外国哥们,表达就特别旺盛,一看到人就开始眼神,招来了一波又一波同行,眉飞舞地和他们介绍自己的科研成果。 而那些人听完他的汇报,自然就转到了姜哲衍面前。大部分人看到他的海报,都会先夸一句“好看”。 姜哲衍颔首道谢,问他们是否需要讲解。他准备了三分钟时长的稿子,每一句话都仔细斟酌过,既能讲清楚自己的研究,又不会耽误他们太多时间。 参会者除了物理学界,还有很多来自纳米材料、高分子等叉学科的团队。有些人听完他的讲解,因为跨度太大没什么可问,说声谢谢就走了,也有方向相近的人会留下来讨论几句。 一个多小时过去,姜哲衍总共接待了十波人。因为一直在集中注意听人讲话、思考回答,稍微安静一点后,耳鸣就变得非常清晰。 其实放松时,姜哲衍已经很少耳鸣。今天这种情况,也和紧张的情绪有关。 姜哲衍拿起水瓶喝了两口,正想去外面逛一圈,面过来了一张亚洲人的面孔。 他拧好瓶盖,准备和他问好。不料对方一上来就用中文说:“你就是姜振的儿子吧,我是京州大学物理所的陈康,经常听他提起你。” “……”姜哲衍听到父亲的名字,下意识地沉默。 陈康笑盈盈地继续说:“姜教授今天也在会场。能在这样的大型会议上同时看到你和姜教授,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姜振竟然也来了?姜哲衍闻言心里一紧,有些后悔没把参会人员的名单挨个看一遍。 缓了几秒钟,姜哲衍笑着问:“陈教授需要听我汇报吗?” “当然,”陈康指着身后两个年轻人说,“我们的研究方向很接近,这两位都是我的博士,他们也希望和你多。” 姜哲衍点头,按照已经准备好的稿子从头讲起。讲到结论部分,他们打断了姜哲衍的话,希望能在详细介绍一下支持这个结论的数据。 其实到这个时候,大部分人已经逛完了所有会场,做展示的人也准备收摊了。看到某个地方人特别多,就想过来凑个热闹。 这部分姜哲衍并没有写在海报上,在论文里找张图的功夫,眼前就多了一排人。突然被这么多人围住,姜哲衍毫无心理准备。 把文章展开来细说,就不是几分钟能解决的事了。他回忆了一下论文内容,面对各国教授,开始组织语言。 聊了将近半小时,回答完同学的问题,陈康又问:“我看你在论文中提出,晶的聚合过程中出现了对称破缺?” “是的,这在凝聚态中是一个比较常见的现象。” “那你有没有统计过正负的比列?” 这篇论文写得比较赶,姜哲衍来不及设计额外的实验:“没有。” “我觉得这是一个可以深挖的地方,”陈康说,“今年年初,姜教授一篇关于高分子信息传递的论文刚见刊,其中就提到了……” 又是姜振。姜哲衍莫名有些烦躁,想去拿放在地上的水瓶,弯的瞬间,剧烈的失重袭来,就像一支利箭,从右往左贯穿了他的身体。 随后,就是一阵尖锐的耳鸣。姜哲衍一瞬间以为自己要摔倒了,拉住身后的扶手:“抱歉,我没听清楚,可以麻烦重复一下后半句话吗?” “我说姜振……你可以参考……” 还是听不清楚,姜哲衍闭了下眼,轻轻咳嗽了几声:“陈教授,这个问题我明天再邮件请教你。我去趟卫生间,失陪了。” 戴助听器的第二个用途,就是让别人知道他听力有问题。现场的人见他脸不太好,主动让出了一条路。 姜哲衍说了声谢谢,装作镇定地推开会场大门,走到外面,找了下卫生间的标识,快步走过去。 卫生间里有除臭剂,姜哲衍觉得反胃,捂着口狠狠皱眉,才把干呕的觉下去。 他摘掉助听器,拧开水龙头,捂住右耳仔细分辨周围的声音。水声,还有空调运作的振动声,都听得很清楚。 姜哲衍松了口气,接了几捧水往脸上甩,企图通过这种方式,发刚才失态的尴尬。 身后的门突然传出一声响,姜哲衍擦掉脸的水珠,警惕地往后看。 开门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亲姜振。姜哲衍的眼神一晃,扶住水池边缘,通过镜子看他。 姜振一脸严肃地看他:“你的躯体化症状还是这么严重吗?” “已经好多了。”姜哲衍淡淡吐出几个字。 姜振的脸没有缓和,冷冷道:“晚上散会后,酒店休息区的咖啡厅,我有话和你谈。” 说完他便推门走了。姜哲衍转身靠在墙上,单手撑着水池,深了一口气。 - 晚上八点,会议散场。姜哲衍调整好状态,在咖啡厅里找到了姜振的身影。 桌上放着一杯橙汁,见姜哲衍走过来,姜振指着菜单问:“你喝什么?” “我不用了。” “一人一杯,店里规矩。”姜振的声音就像发号施令。 姜哲衍看了眼菜单,发现大部分都是冷饮,翻到最后才找到热牛,向服务员要了一杯。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