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盐场这个地方,白照时间长,常年光充足,降雨大多集中在夏季,雨季并不长,尤其适合晒盐。 当天晚上,漫涨而起的海水就顺着引水沟,覆盖了滩涂上全部的盐田。待到第二退,留在各个池内的海水还有接近脚面的薄薄一层。 专门安排了力气大的青壮,将使用木质短把如同松土耙田一般,将池内盐泥翻起,摊开在光下暴晒,待水分逐渐蒸干,便渐渐剩下富集了盐分的大量松软盐泥。 这般效率,比起让盐工们在海滩边不断弯筛选,来得又快又省力。 晒好的盐泥,由盐工送去用火山岩砌成的滤池过滤,池中垫着竹片和席子,盐工们用脚密密踩实,滤出的盐水顺着沟渠,自动入另一侧的蓄卤池。 有经验的老盐工,拿着莲子测试卤水的浓度,若莲子漂浮就表示卤水“已”。 按照旧盐法,需要用大锅灶,将这些卤水反复煎煮,需要耗费大量盐工运输木柴,同时背着大桶大桶的卤水,在卤池和灶火之间不断往返。 便是如此巨大的负重,弯了每个盐工的脊椎,即便一年到头不断搬运,每一锅煎煮出来的盐晶依然很少。 现在将煮盐改为晒盐,不再需要灶台和生火,卤水可以从挖好的引水沟,自己到晒盐田里,再也不需要盐工们辛苦地搬来搬去。 晒盐的时长,基本由光决定,眼下天气还冷,气温不高,如果光靠太晒,需要两天左右,才能达到盐泥最高含盐量。 喻行舟反复看着萧青冥临行前给他的制法册子,里面提及了好几个建议,其中正好有一项,可以利用风力,进一步加大效率。 “那是什么东西?” 那些老盐工们,脸惊疑地看着一架巨大的“八篷风车”,在滩涂前竖起,十来个青壮用壮拉着风车,深深往地下打桩,将风车牢牢固定在海边。 风车大约有四五米高,呈八边形,像一个大笼子,每一面都有厚实的纸张糊在木架上,用来引风,中间的木架安装有水车,可以往盐田引水。 阵阵猛烈的海风刮掠而过,风车渐渐转动起来,扇面如同一张张鼓起的帆,不用等待海水缓慢涨,而是利用强大的风力,带动水车提水纳,不到片刻,就能把一个盐池蓄。 同时,集中的风力还能加快蒸发速度,在气温较低时,也能快速晒出盐晶。 从挖盐田开始,到造好风车,正式开始纳晒盐,一共只花了五天半的时间。 一来免去了去远处砍伐树木烧火,二来不需要盐工们将卤水盐泥不断来回搬运,除了最开始挖盐田最辛苦,剩下的时间,竟然大部分都是在等待中度过。 直到第六的傍晚,经过一整个白的暴晒,晒池中,逐渐出现越来越多的盐晶,这些是盐水都是被反复过滤过,颜比从前的灰白更加晶莹如雪。 “出盐了!竟然真的出盐了!”那些老盐工们,不敢置信地着自己的眼睛。 他们明明也没做什么事,怎么海水就能自己析出盐来? 那些讨盐的百姓,可不管这些盐是如何晒出来的,他们只知道,自己和家人们,终于能吃上盐了!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欣鼓舞,几前那种绝望灰败的气息一扫而空。 不少动的百姓,飞快冲入了晒盐池,跪在地洁白的盐晶中,捧起盐花,往嘴里。 顾不上被咸的舌头发麻,面通红地大喊大叫起来:“是盐,真的是盐!比盐贩子那买的盐更好!” 老盐工则谨慎很多,只挑起一点尝了尝,眼前顿时一亮,从前那种苦涩味确实淡去了不少。 他们用小竹斗把每槽的盐巴收集起来后倒入大竹筐中,接下来只要干即可。 那群忙碌又充干劲的人群,有的拿着笤帚,有的直接用手,不断盛装晒出来的盐,数十个盐田,还有大量的盐正等待着他们。 这一的产量,已经足足抵得上过去用数十口大锅煎煮四五的还多。 看着人们喜气洋洋的脸,花渐遇也不被大家的热情染,笑了笑道:“这下,外面有些人要遭殃了。” 喻行舟道:“先把风声放出去,就说……” 他微微一顿,右侧嘴角略微勾起一丝弧度,若是萧青冥在此,便知他的老师肚子里又盈坏水了。 “就说,我们出产的盐不多,只有几百斤,明天准备对外售卖。” 花渐遇挑了挑眉,沉默片刻,叹口气道:“摄政大人这招真是……” 他想了想,又把话到嘴边的“毒辣”二字咽回去,硬生生续道:“真是高明。” 喻行舟不知想起什么,眯着眼睛眺望着远方浮光跃金的海面,低沉沉一笑:“非也,不过是跟陛下学了几分皮罢了。” 花渐遇眨了眨眼,这话说的,仿佛在暗说陛下更坏心眼似的。 一时之间,也不知对方是在取笑还是夸赞。 此刻,远在京城皇的萧青冥,正裹着一条狐裘毯子,把自己包的像只粽子,缩在御书房的贵妃榻上打嚏。 他鼻尖微微发红,面颊也有些汗热,白术替他诊完脉,吩咐书盛去煎药。 “陛下,”白术面沉重的告诉他,“您风寒了,最近要多休息,还有……”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眼睛,小声叮嘱道:“最近不宜多行房事。” 萧青冥脸顿时一黑,干巴巴道:“朕不是,朕没有。” 他的“喻贵妃”都不在,找谁行房呢,不过是按耐不住好奇心,试了试那个“蛋”的用法而已! 真的! 作者有话说: 喻:噫…… 萧:闭嘴! 第109章 崩溃的渤海商【一更】 翌。 “听说了吗?盐场好像在卖官盐。” “价格好像比私盐贩子还低两成!快去买, 免得去晚了没得卖了!” 一大清早,天尚未大亮,闻讯而来的百姓便急匆匆往官盐售卖处跑, 他们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小碗或者麻布兜,在街上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每个买到盐的百姓都如获至宝, 捧着碗兜用袖子小心捂住,走路都小心翼翼,生怕撒了一粒。 “让开, 都给我让开!”一群壮汉突然挤进了人群。 他们身上穿着渤海国的服饰,也不排队,各个五大三, 双眼瞪如铜铃, 小山般挡在购盐百姓身前,若是听见有谁敢抱怨, 便推推搡搡直接将人轰走。 后排被队的百姓敢怒不敢言, 只好忍耐着怒火,默默把位置让开,也不敢吱声, 只盼望着这些人买完赶紧走, 好轮到他们。 谁知道,那个大嗓门的渤海人, 一开口就是买一百斤,官盐的伙计一开始并不想卖, 这群人便赖在这里不走。 “钱老子多得是, 就要买你们的盐!哪儿有开门做生意不卖的道理?” “卖给谁不是卖?” 如今儒城的盐价比黄金还贵, 那人指使两个小厮将一箱黄金抬进店里, 一副财大气的样子:“这么多黄金, 够不够!” 那伙计回头跟管事说了几句,无奈之下只好提了一百斤盐过来,一大麻袋的盐,小声嘟囔着:“盐场刚刚恢复,都没出多少盐呢,也就几百斤……” 几个渤海人对视一眼,嘿嘿一笑,其中一人将盐搬出去,另外一个人又故技重施,开口要一百斤。 后面排队的百姓急了,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群渤海人,一人买走上百斤盐,硬生生买到官盐挂上了售空的牌子为止。 “这子真是没法过了!” “还让不让人活啦……” “唉,看来还是只有去私盐贩子手里买……” 到了下午,官盐又运来一大批盐,百姓蜂拥而至,本以为因产量少会涨价,谁知道一看挂出的价格,竟比早上还便宜半成。 “我没看错吧?官盐居然还会主动降价?” “官府的盐不是一向比私盐贩子卖得贵吗?” “谁知道,赶紧买!” 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收到消息的渤海人再次运来一箱箱的金银,把上千斤官盐统统买走 。 堆金如山的金银耀花了众人的眼,却没有一个百姓对那些金银出贪羡之。 他们是沉默的,绝望的,他们前所未有地憎恨那些金灿灿的金银财宝,更加憎恨用这些吃不着喝不了的石头,抢走了他们最后希望的渤海人。 入夜,背街窄巷的四合院中。 宋知府和渤海使者坐在桌边畅饮,两只白瓷酒杯轻轻一碰,两人谈笑风生,面红光。 使者晃了晃杯中美酒,一饮而下:“果然不出我们所料,那个姓喻的嘴上夸口 ,其实本做不到。” 宋知府冷笑道:“他还不许本官进盐场呢。以我之见,他最多只是让那些刁民重新修了几座大灶,没没夜地着他们煮盐,花上六七的功夫,这才勉强得了千八百斤的盐。” “这点产出,也就一万两黄金,咱们还出得起!”使者咬紧后槽牙,将酒杯重重一搁,显然,这么大一笔黄金,对于这些渤海商而言也是大出血了,并没有他嘴上说的轻松。 连宋知府都有些疼,讪笑道:“要不是喻行舟非要横一手,这么多黄金,花一辈子也花不完啊……白白便宜了他。” 使者脸颊搐一下,哼道:“不过是榨民力罢了,谅他也制不出多少盐,他卖多少,我们就买多少!等那些刁民被到走投无路,咱们再来把火。” “到时候,多少黄金,他都得吐出来,倒赔给我们。” ※※※ 津盐场。 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头正盛。 宋知府猜的没有错,喻行舟确实叫人重新建造了一座灶,不过比原来两三米的大灶要小上许多,周围用火山岩砌成膝盖高的灶台,中间用蜂窝煤取代木柴做燃料。 一个盐工一面往里倒卤水,一面好奇地看着另外一人按照喻大人的要求,将烧制好的草木灰一点点倒进锅里。 “头一次见煮盐还要倒灰的……这盐煮出来能吃吗?” 几个老盐工面面相觑,一脸狐疑地望着那口大锅。 随着锅中卤水升温,竟然真有洁白如雪的盐晶一点点析出,开始以眼可见的速度,堆积在锅底,盐晶细腻,欺霜赛雪,比之前在海边晒出的盐,还细上数分。 “老汉在这个盐场干了一辈子,还没见过这么白这么细的盐呢!” 老盐工咂舌,顾不上烫手,用勺子捞起一点,食指小心翼翼沾了些许,舌尖尝了尝,脸震惊:“一点苦味都没有了!” 其他盐工也赶紧跟着尝了尝,不约而同浮现出惊喜之。 花渐遇啧啧称奇:“原来这就是陛下说的,把盐提炼,去掉杂质后的盐。” “这个可比以前渤海国出产的那些灰白的盐粒味道好多了。没尝盐之前还不觉得,只怕我以后再也吃不下盐做的菜了。”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