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行舟奇道:“陛下竟然还未就寝?” 萧青冥从鼻子里轻哼一声:“朕早料到某人定是半夜睡不着,要过来逮朕,所以才等着呢。” 这话说来,语气十分好笑,半是破罐子破摔的无奈,半是某种猜中了喻行舟心思的小得意。 喻行舟起先是一惊,下意识害怕自己某些不可说的小心思被戳破了,心脏猛地跳动了几下,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不告而别离京微服出巡的事。 喻行舟看着萧青冥的表情,忍住笑意,故意挑眉道:“陛下,何故突然离京?都不知会臣一声,只留了封信,就离家出走,陛下马上就要二十三岁,不是十三岁。” 萧青冥单手支着脸颊,视线从信纸上挪开,落在对方脸上,轻笑:“朕是天子,自然想离京就可以离京。” 他放下手里信封,往喻行舟那边挪了挪,他立刻闻见喻行舟身上一股淡淡的白檀木香气,那是他时常用来熏衣的味道。 浅淡而韵味悠长,闻着清新舒服,还带一丁点提神的功效。 萧青冥鼻尖动了动,他也很喜。 “当年你不也是如此待朕的?还是朕比较善良,至少给你留了信。” “某人可是只言片语都没有,可见平时嘴上说的好听,什么守候朕,都是哄骗朕的。” 没想到萧青冥这么多年还是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揪着不放,还无比小心眼,逮着机会就要报复回来,喻行舟哑然失笑,又微妙地提起一点隐秘的欣喜。 这么多年的怨怼介怀,又何尝不是多年的在意和重视? 连这种小细节都忍不住多想,自己这自作多情的病恐怕真是没救了…… 喻行舟暗自无奈摇头。 萧青冥等了半天,却不见喻行舟继续说些好听话辩解,抬眼一看,他嘴角微微翘着,竟似在发呆。 萧青冥握着笔,用笔杆那头往对方脸颊戳去,被喻行舟眼疾手快一把捏住。 “与朕说话也敢走神,喻行舟,朕看你越来越放肆了,是不是仗着朕纵容你,就恃宠生娇了?” 上次敢硬抢他的诗,这次又不顾他留在京里的要求,一路追到这里来。 喻行舟笑道:“陛下何时有宠过臣?臣怎么不知?” “若是陛下担心国政,大可放心,诸事有瑾亲王和六部在,还有怀王帮衬,京里一切如常,暂无大事。” 喻行舟不轻不重地捏着笔杆,带着对方的手腕慢悠悠晃了晃,眉眼温柔含笑:“就许陛下任,说走就走,便不许臣也任一次?” “臣的马车可是夜不停,为了陛下千里迢迢赶路……” 他冲萧青冥眨眨眼:“不正是在守候陛下吗?” 末了,他又补充道:“寸步不离。” 萧青冥被他逗笑,又强忍着,一把将笔杆回来:“你手无缚之力,能做什么?倒不如尽快回京。” 喻行舟眼中出几分淡淡的失望:“陛下就这般想赶臣?那臣就走了。” 萧青冥挑眉望着他。 喻行舟起身,又重复了一遍:“臣真的走了?” 见萧青冥还是没反应,喻行舟挪了个脚尖,忽而衣袖被扯了一下,回头却见萧青冥噗嗤一下笑出声:“既然喻大人都赶了这么远的路来找朕,朕就勉为其难让你多留几吧。” 喻行舟看着对方那捏住自己的自得小表情,不由想起白里,在工人们和一众官员面前,萧青冥是如何游刃有余,或收买人心,或迫敌人,从容化解危机。 跟面前眉眼带笑,懒洋洋等着自己说好听话哄他开心的模样,实在很难联想到是同一个人。 喻行舟简直觉得自己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就算不能再亲近一点,光是这样看着,都觉得心意足。 “陛下……”喻行舟顺着他的力道坐回去,慢开口,“在您那几个近臣面前,也会如此说笑吗?”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自己有点说多了,可是终究忍不住去比较,去确认。 哪怕分明没有任何可比。 萧青冥一愣:“那怎么可能?” 在打工仔面前,老板怎么能不保持高深莫测的威严呢? 也就喻行舟这个知知底的家伙,可以让他放松地随口说些闲话,娱乐一下自己,要不然皇帝时时刻刻端着,劳国事,也太累了。 下意识的反应似乎取悦了喻行舟,他嘴角微微翘了翘,又觉得稍微大胆一点,也没什么不好,反正萧青冥似乎对此缺弦…… 喻行舟心中叹口气,也不知是好是坏。 “陛下此行是不是冲着永宁王府来的?” 两人说着说着,话题总是绕不开国事,萧青冥收敛起玩笑的神情,淡淡颔首:“算是之一吧,主要是为了宁州。” “朕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继续放任其他州府,继续离中央掌控,宁州离京州最近,不如就从宁州下手……” 两人谈及公事,一说就是大半夜,回过神时,萧青冥已经眼皮打架,昏昏睡了。 但他仍谈兴不减,拉着喻行舟不放:“……将来朕要多开几家铁厂,专门生产民用铁器,尤其是绣花针,别看它小小一,那可是暴利,赚得很……” “好好好,开开开。”喻行舟吹灭了灯,搀扶着他,挪到后面的大上,下他的外袍和鞋袜,将人进被子里。 萧青冥困得连眼睛都闭上了,嘴巴还在说个不停:“铁器走私一定要严格控制……还要盐……该死的渤海国……竟然敢占朕的盐场……不削他一顿,就不知道桃花这么生得这样红……” “……陛下英明,明睡醒了再削。”喻行舟忍住笑意,弯帮他把被子掖好。 正要起身,忽然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袖子,几乎是无意识地晃了晃:“别走嘛……我还……没说完……” 喻行舟顿时被他可到,顺着那点轻微的力道坐在沿,静静望着萧青冥渐渐睡过去的脸。 他呼绵长平稳,眼皮轻阖,被子里的膛浅浅起伏,许是白心太累,这会睡得极沉,就连喻行舟轻轻动他的鬓发,绕至耳后也完全没有察觉。 黑夜似乎尤为能壮胆,借着一线微弱的月光,喻行舟缓缓伸手,在他面颊上方犹豫片刻,极轻极慢的,轻触他的眉角。 然后是锋锐的眉骨,高的鼻梁,最后落在浅薄的边。 他的手指不敢太重,生怕惊醒了他,又舍不得挪开,这样亲近心上人的机会,哪里还有第二次? 腔里的心脏不断鼓噪着,白里那股望仿佛借着夜的遮掩又涌了上来。 四下无人,只有狭窄的,只有他和他。 喻行舟耳边似乎都能听见血脉飞快动的涓涓声,踌躇再三,他终究忍不住俯下身,屏住呼,一点点缓慢凑近萧青冥的脸庞—— 一个虔诚纯洁,又暗藏壑难填的轻吻。不比一片羽更有分量。 它飘悠悠晃在心头,挠的人心间发。 ※※※ 醒来时天已大亮,喻行舟不知何时已经走了,桌上有一壶泡好的清茶,温度适中。 萧青冥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奇妙的梦,梦里似乎有人在亲吻他,这个梦境十分真实,甚至连触觉仿佛都还残留在边。 像后世的童话书里描述的骑士,那样小心翼翼又充虔诚。 萧青冥躺在上抹了把脸,被自己这个奇怪的联想逗笑了。 就算是骑士,也该是他吧? 他正要起身,忽然鼻尖一皱,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嘴,又拉起被单嗅了嗅。 他身上有股白檀木的香气,很浅很淡,若非萧青冥嗅觉极为灵,本不可能闻出来。 喻行舟莫非……昨夜睡在他身边了? 总不会是,他梦里那个亲吻他的“骑士”,就是喻行舟吧? 萧青冥一骨碌坐起身,表情越来越微妙——哈,喻行舟,怎么可能? 作者有话说: 萧:干坏事被朕逮住小尾巴了吧!哼!(〃>皿<) 第74章 人头滚滚 萧青冥从上爬起来, 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醒醒胡思想的脑子。 也许昨夜的觉真的只是梦境而已, 也许是自己家最近太累,才会把梦与现实混为一谈。 至于那香气…… 清新的茶香沁人心脾, 萧青冥动了动鼻翼,忽而垂下眼帘,盯着茶面上漂浮的茶叶, 手指指腹轻轻抚摸着杯壁。 茶竟还是温热的,明明放了一晚上,这里不是中, 可没有人服侍, 应该早已凉透了才对。 难道喻行舟是快天亮才离开的? 那白檀木的香气果然不是他的错觉,喻行舟这家伙, 还真在他身边呆了整整一夜! “喻行舟……”萧青冥下意识念叨一声。 他想起那在御书房, 喻行舟见了内务府送来准备给他充实后的美人画册,毫不犹豫说要代为处理,还时不时总喜拿探花郎来刺他。 ——“无论是谁, 陛下都会为臣做主吗?” ——“当然。” ——“可是, 臣如陛下一样,喜俊秀男子, 该如何是好呢?” ——“陛下一直握着臣的手不放,会引起臣的误会的。” 当的对话不断在他脑海中闪现, 喻行舟的话既似调侃玩笑, 如今想来, 又仿佛隐藏着一点试探。 究竟是自己想多了, 还是早有苗头, 他竟一直懵然不觉? 他的竹马,他的伴读,他的老师,他最信任的臣子,该不会是……对自己有男女之情? 萧青冥被这个灵乍闪的结论,逗得啼笑皆非,仔细想想,又觉得心脏跳动得有些失措。 万一是真的呢? 他纠结地夹起眉头,自他穿越回来至今,还是头一次有种一筹莫展的慌张。 “陛下,您起了吗?”外面传来莫摧眉的扣门声。 萧青冥手里一抖,茶杯哐当一下掉落在桌面上,幸好茶水没有洒出来,他迅速调整了一下表情,扬声道:“进来。” 莫摧眉端着冒着腾腾热气的水盆,甫一进屋,就看见陛下披着外衣,一脸严肃正襟危坐的模样,他眨眨眼,笑道:“陛下何时起的,怎么不唤人进来伺候?” 说着他把水盆端到皇帝面前,又把巾浸入水中打拧干,递给对方。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