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喻行舟见萧青冥一副双眼无神发呆的模样,犹豫片刻,忍不住伸手去触碰他的脸颊。 指尖正要戳上脸颊软时,萧青冥忽然回过神,一把握住他的手指,扬了扬眉:“老师这是做什么呢?又想捏朕的脸颊?” 萧青冥全身放松,懒洋洋靠在马车壁上,斜眼看他:“怎么记吃不记打,这才多久,就忘记了上次冒犯朕的事了?” “别以为你今立功,又受伤,朕就会一味容忍你……” 话虽如此,萧青冥眉眼隐约带着笑意,似是心情极好的样子。 喻行舟出一点遗憾的神:“臣只是想知道,陛下在想什么心事,如此入?” 萧青冥神秘地抿嘴一笑,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对方的指骨,轻快地吐出两个字:“秘密。” 喻行舟:“……”更想知道了啊。 萧青冥见他一脸想追问又努力维持君臣之礼的矜持模样,心下越发好笑。 喻行舟委婉道:“陛下刚才才说,会相信我的,难道还要防备着我吗?” 萧青冥凑近他,一手撑住车壁,眨了眨眼,意味深长道:“你先把你的小秘密告诉我。” 喻行舟无奈地抿直线:“臣已对陛下知无不言。” “是吗?”他另一只手轻轻按在对方左口处,稍微用力,便受到掌心下蓬有力的心跳。 噗通、噗通、噗通……越来越快。 萧青冥慢慢拉起嘴角的弧度,低沉沉笑道:“老师这里可不是这么说的。” 喻行舟瞬间闭紧了嘴巴,就连呼都收敛得极轻。 对方离得实在太近了,属于帝王的气息完全笼罩了他,在狭窄的方寸之间,温热的吐息,深邃的视线,衣衫沾染的轻微龙涎香,绵绵密密,无处可躲。 喻行舟喉结轻轻滑动一下,目光微垂,恨不得默念道教的清心咒,以平复过快的心跳,免得暴了某些不可言说的小秘密。 他绷得越紧,萧青冥越是忍不住探究他。 他饶有兴致地盯着喻行舟难得窘迫的侧脸,正要开口再调侃几句,不料,马车突然停下来—— 萧青冥猝不及防往前倾倒,嘴擦着对方的角猛地印上去,从脸颊一直滑到耳,才堪堪分开。 萧青冥有些尴尬地支撑起身体,目光顿时对上喻行舟霍然抬起的眼。 很难形容这眼神含着什么情绪,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像是把附近所有的光线尽数进眼底般,瞬也不瞬地死死盯住了他。 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叙说,又将这股望抑到了极点。 一时之间,小小的马车内谁也没有开口,唯独腔里的心跳更加来势汹汹,几乎分不清是谁的跳动声更大。 “你……” 喻行舟被亲吻过的耳,渐渐蔓延上一片暧昧的绯,他情不自抬手,又不敢去碰对方的脸,只下意识捞到一缕鬓边垂落的长发,紧紧握在手心里。 萧青冥轻咳一声,撑着车壁直起身,眼光游弋片刻,才重新回到他脸上,声音四平八稳,仿佛刚才那点意外的小曲并不存在。 “是朕一时不查,老师不要放在心上。” 他说着,又忍不住去细细观察喻行舟的神,一股莫名的冲动,想要撕开对方那张永远端庄沉静的外表,剖开坚实的膛,看看那颗七窍玲珑心里究竟藏着什么。 就连一直记挂在心的ssr英灵卡都抛诸了脑后。 喻行舟乌黑的羽睫轻轻一颤,倾覆的翳遮住了淌的情绪,他终于松开了萧青冥的长发,淡淡笑道:“也不知外面的人怎么驾驶的马车,倒教陛下受惊了。” 他扶着车壁要起身,右肩倏忽一颤,瞬间袭来的疼痛引出一身闷哼。 萧青冥一把捞住他的,蹙眉看了看后背暗红的痕迹:“撞到伤口了?” 喻行舟缓了口气,勉强舒展眉宇:“还好……” 萧青冥起车帘往外望,马车停在喻府侧门一条无人的窄巷子里,其他随行人等都已经在萧青冥命令下先行离开。 车夫训练有素,不该说的一个字没有多说,只把凳子放下,侧门也开了一条。 待两人下车进门,马车很快就盖上了一块遮布,从巷子另一头离去。 ※※※ 喻府的宅院是从祖上传下来的,翻修过数次,但瓦片青石间,依然有种久经风雨的沧桑。 穿过奢华的花厅,回到素雅的卧房,喻行舟侧身靠在软塌上,看着萧青冥在他房中走来走去,四处打量,眼睛就是不往他身上转。 “陛下……”喻行舟望着他,慢道,“药箱在桌上。” 萧青冥将药箱拎过来,一转头就看见喻行舟正宽衣解带,一层层褪下外袍和寝衣,出一片白皙宽阔的肩背,上面已经了一圈绷带,隐隐有血迹渗了出来。 萧青冥靠近的脚步立刻顿住,继而又若无其事将药箱搁在一旁:“是伤口又裂开了?你府中的大夫呢?或者朕叫白术过来……” “陛下。” 一只手伸过来,一把拽住了萧青冥的衣摆,喻行舟侧过脸看他,慢条斯理地道:“太医院那么远,还是别麻烦白太医奔波了,臣的伤处只需要重新上药,换一块绷带就好。” “不知可否烦劳陛下,替臣换药?” 萧青冥挑了挑眉,似笑非笑:“老师竟然使唤起朕来了?这是为臣之道吗?” 喻行舟捏着他的衣摆不放,悠悠叹口气道:“臣柔弱不能自理,请陛下……垂怜。” 萧青冥被他的语气逗得差点没笑出声,他一扯衣摆——没扯动。 喻行舟的手劲还是那么大。 萧青冥擎着笑意在软塌边坐下,目光顺着喻行舟后背微微陷下去的脊骨,一寸寸往下,舌尖在齿贝上轻轻转过半圈,忍不住轻笑道: “老师昔一掌打掉燕然太子一颗牙,何时变得如此‘柔弱’了?” “若是苏里青格尔在此,想必会气得吐血三升。” 他将喻行舟背后的绷带拆开,一圈圈下来,狰狞的伤口赫然出现在眼前,虽已合过,那蜈蚣般的痕迹爬在一片雪白的后背上,依旧显得突兀难看。 萧青冥涂了药膏的手指停留在伤口上方,迟迟没有抹上去,他蹙着眉,轻声问:“还疼吗?” 喻行舟微微偏头,语气带着柔和的笑意:“得陛下关心,也就没那么疼了。” “贫嘴。”萧青冥轻哼一声,手指下去的一瞬,喻行舟的肩背果然细不可查地颤了一下。 萧青冥放缓了力道,一点一点将白术留下的药膏抹匀。 没想到,他动作越是轻缓,喻行舟颤得越发厉害,最后实在受不了,回过头来:“陛下……” 萧青冥还是头一回做这种事,不明所以:“你又怎么了?” 喻行舟艰难地望着他,咬了咬嘴:“……” 萧青冥哼哼一声,飞快将药膏涂完一层,没好气道:“摄政大人可真难伺候,竟敢嫌弃朕手法不好?” 喻行舟好笑道:“臣不敢,臣惶恐。” 萧青冥两只手穿过对方腋下,以环抱的姿态替他将新的绷带好,顺便系了个蝴蝶结,左看右看欣赏一下自己的杰作。 “你有什么不敢的?下次再如此托大,朕可不会帮你。” 喻行舟没有急着穿上衣服,反而缓缓靠在对方口,肩窝和锁骨处,随着他的动作凹陷下去一弧浅浅的沟壑,萧青冥的视线停留了几秒,又默默挪开了。 “陛下,我……” 萧青冥静静地等待对方说话,忽然卧房的门被猛地扣响—— 门外传来书盛的喊声:“陛下,太后懿旨,要您即刻回。” 萧青冥和喻行舟两人同时一僵,喻行舟幽幽道:“看来太后已经收到消息了,皇觉寺门口那么大的事情,你一口气将二十位大臣送去刑部,太后不可能不手过问。” 萧青冥嘲道:“你坐太后马车扯虎皮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喻行舟缓缓道:“臣也是为了摧毁那群人最后的抵抗意志,快刀斩麻,不得已而为之。” “陛下可是答应过,要在太后面前庇护臣的。” 萧青冥起身:“你一直在府中养伤,哪里也没有去过。” 喻行舟犹豫一下:“陛下打算如何应付太后?” 萧青冥沉默片刻,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朕已经忍她太久了,这次钱云生等人全都不在,宗室那群人没了安延郡王挑唆,也不过一盘散沙,就算太后不借机发难,也该轮到朕了。” 喻行舟讶异地看他,蹙眉道:“陛下莫不是打算……那毕竟是太后,陛下如今的声望来之不易,还是不要冒风险。” “现在可不是朕找太后麻烦,而是太后掂不清自己斤两,屡次三番人太甚。她还真以为朕没法子治她。” 萧青冥微微一笑:“老师安心养伤便是,其余朕自会料理。” 喻行舟拉上衣襟,注视着皇帝离去的背影,良久,手指轻轻触碰上嘴,沿着角抚过耳,似有还无地微笑起来。 ※※※ 回到中,立刻有宁德的侍女候在一旁,引着皇帝前去。 没想到太后并不在宁德,而是在崇圣殿,萧青冥在一众宗室神各异的视线里,不疾不徐踏入崇圣殿,宗室之首的瑾亲王,以及怀王萧青宇赫然在列。 两人望向他的目光皆有些焦灼不安,瑾亲王秀丽的眉微微皱起,担忧地看着他。 怀王更是急得差点在原地团团转,一见他就想说话,碍于太后在场,只好不断给他做口型,示意对方“小心”。 大殿正中央,一整排红的神龛整整齐齐安放在两排烛台之间,足足有上十位前代皇帝的灵位摆在当中。 陈太后一身华贵的飞凤绣袍摇曳在地,背对着众人,不发一言。 萧青冥一进门,还未来得及向太后问安,陈太后忽而回身,一脸的厉,指着中间先帝的灵位,对萧青冥大喝道:“跪下!” 崇圣殿里的宗室们瞬间为之一静,大气也不敢出,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不要掺和这两人的明争暗斗。 萧青冥眼神沉淀出冷嘲和轻蔑的笑,站在原地不动如山:“太后这是何意?” 陈太后指着他的鼻子,声俱厉:“萧青冥,当着这么多先祖皇帝的面,你还不知悔改?你做了什么?难道还要让哀家一句句对着先帝和各位列祖列宗重复一遍吗?” “你不嫌丢人,哀家还觉得无颜面对先祖呢!” 萧青冥森冷的视线,在大殿上众多宗室们脸上逐一扫过。 有的宗室早已被他整得没了脾气,连跟皇帝对视的勇气都没有,只想把自己缩起来,例如宁越郡王。 有的宗室则是深恨萧青冥数次故意榨坑害,巴不得他被太后训得灰头土脸,颜面大失,乖乖在祖宗面前磕头才好。 萧青冥单手负背,对陈太后的指责不屑一顾,不咸不淡道:“朕不知如何惹恼了太后,还请太后明示。” 终于有一位宗室沉不住气,道:“陛下,您在皇觉寺门口大闹,不顾先帝再三礼遇皇觉寺,册立其为国寺不说,还没收了皇觉寺所有的田产,还要分给那群刁民?那可是先帝赏赐的寺田!” “这也就罢了,您怎么能将皇觉寺的主持和一众僧人全数下狱?甚至还把钱大人和崔大人他们统统送去刑部大牢?”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