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车的是名中年壮汉,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跪坐在车辕边,回首眺望都城,栖遑道:“山河破碎……你我愧对先帝……” 若是路旁逃难的官员、大户朝马车看上一眼,便会发现驾车之人竟是卫军首领汪镇,而跪在他身边的老者是位列文臣之首的太傅桓殷。 两人此时都身着布衣,狈至极,再也看不出一文一武两大肱骨的气象。 汪镇一挥马鞭,声劝道:“太傅无须自责。当务之急是保护陛下,退守西都。” “陛下……” 桓殷拭去纵横的老泪,振作稍许。帝都城破了, 国却未亡。尽管新帝还未及冠,登基也不过数,但毕竟是大周的皇帝。待到他们移驾西都,还可以重新收拾旧河山。 “到哪儿了?” 清脆的声响从马车中传来, 随后车帘一动,伸出一只白的手。玉管似的手指顽皮的在车帘上绕了绕, 将帘上细绳打了个结,车中人才迟迟探出脑袋。 这是个不到二十的少年,还未行冠礼,墨发只用一条素白绸带系起, 发梢柔软地垂贴在颈边。少年生得面如冠玉,眉清目朗,可惜双眼微红,似是哭的久了,浮肿还没有消退下去,看着有些楚楚可怜。 他的目光扫过残破城墙,声音渐渐变低:“原来是出城了。” 桓殷用身形挡住少年,严肃道:“陛下,请待在马车中,莫要出来。” 少年冲他笑了笑,并不缩回马车。他朝四下望去,远处尽是逃难的庶民,他看了许久,茫道:“桓太傅,离了帝都,我们又要去哪儿呢?” 他问得稚气,但联系上他的身份,不免让人心生怜惜。 数前,少年还是黄袍加身、万人朝拜的天子,如今却如丧家之犬一般在路途中颠簸,不知何处可以安身。 桓殷道:“为今之计,有上中下三策。上策,移驾西都。西都尚有大周三万甲兵,尽是忠心之士,足以与戎人一战。” “中策,避难广陵。广陵王经营江南十余年,兵将足,亦可抵挡戎人南下。只是广陵王虽为陛下叔父,却久与朝廷离心,届时寄人篱下,唯恐多遭钳制。” 少年边听边点头,末了问:“那下策呢?” 桓殷一愣,没料到少年会这么发问。既已明言是上中下三策,下策定然是走投无路之时才会用上的伎俩。 少年偏生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像是对这下策情有独钟。 “下策……便是一路西行,寻求戚云的庇护。”桓殷道。 少年双眼一亮。 他还未开口,一直沉默着的卫军首领汪镇便道:“戚云子野心,不可轻信。” 桓殷赞同道:“戚家当年一夕覆灭,戚云一个幼子,侥幸不死,投军北,不到二十载便东山再起。此子心思深沉,能忍人之不能忍,陛下若寻他的庇佑,无异于与虎谋皮。” 少年抿了抿,原本因为忧虑过甚失了血的瓣变得润泽起来。他看着两名大臣,轻声道:“我要去找她。” “陛下一一” 两人还想再劝,却见少年一改先前的软弱,坚定道:“我要去找戚云。我答应过要娶她,她也说了会护我一生。”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