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争执这等细枝末节并无裨益,不若想想如今该怎么办才好。”韩家家主道,“从陛下的行事看来, 你我在江南的布置他早就心中有数, 之前一直隐忍着没有出手,此次出手便要连拔起,不留一丝余地。” 他语气还算平稳,但隐在帘布后的双手紧紧地扣在了衬垫上。韩家在江南苦心经营了十余年, 好不容易打通了一条朝官、行商、驿使勾连的暗线, 这次不过是动用了些人手参与到灾异一事中,就被皇帝趁机茧剥丝,全都掀在了明面上。韩家为保全自身,不得不壮士断腕,损失惨重。 苏家同样好不到哪里去。驿站与各地驻军来往甚密,与行伍出身的苏家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将江南三州地动的消息传进京城的正是驿使,皇帝彻查之下, 苏家埋在各驿站中的暗棋都被清扫了十之七八。 苏家家主想到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当下心痛难当,霍的掀开了车帘,走出马车道:“到了这种时候,还有甚么好遮遮掩掩的!难道陛下还不知道你我是同谋吗!” 他大步上前,将要掀开对面马车的车帘,被埋伏在附近的韩家暗卫挡下。 他忿忿不平道:“主意是你出的,你别想着置身事外!” 武将的嗓子一喝,将韩家家主本就麻般的心思震得更了。他索也掀开车帘,看向对方:“苏兄莫急。以陛下的深谋远虑,断然是容不下你我将手伸得太长的。即便不为这个贵妃发怒,也会换成个甚么贤妃、昭仪,早晚要对你我下手的。” 这话说的很明白,虽说他们谋划在前,被皇帝反戈一击,可这事不过是个引头,皇帝早就有了想要收拾他们的念头。 “苏兄细细回想,小弟说的可是实情?” 一阵缄默之后,苏家家主推开了格着他的两名暗卫,扯了扯衣领道:“你早就知道,怎也中了陛下的招?” 韩家家主苦笑道:“谁能料到陛下这么早就动手……” 在他们的预料中,两家在朝中的基已深,皇帝如若没有万全把握不会轻易动手。他们之所以急着将子辈送进中、费尽心机将她们送到了妃嫔的位子上,正是想着在皇帝下定决心之前诞下皇嗣,如此便可…… “罢了罢了。”苏家家主道,“料你也拿不出甚么主意。” 他作势要走,反被韩家家主拦下:“苏兄,且慢。小弟有一计,苏兄可愿听听?” 两人低沉的谈声在坊间响起。半晌后,苏家家主点了点头,道:“他既无情,便怨不得你我。有一事却得先说个明白,那人死了之后,中……” 韩家家主笑道:“自然还是与此前一样,各凭本事。” 钦天监摘星阁。 老监正翻着一卷古星图,身子深深地陷在了摇椅之中,风烛残年之态毕现。灯火毕剥一声响,光芒稍盛,映出他眼中的一丝光,才让人察觉他还没有在沉睡中悄然死去。 “大人,时辰到了。”房门忽的被人从外撞开,穿着崭新官袍的副监正站在门前,一板一眼道,“该走了。” 老监正放下古卷,额头的皱痕又叠了几层深:“去……去哪儿?” 他的声音含糊,像极了年事已高、神志不清的模样。副监正却没有生出一丝怜悯,转头示意跟在身后的卫兵将他从椅子上搀起。 “姜林!”老监正浑浊的双眼中猛地暴出光,干瘪的嘴开合,出些唾沫星子,正对着意气风发的副监正,“你莫要得意忘形了!你也不过是皇帝的一条走狗!” 姜林让出房门,皮笑不笑道:“能做陛下的走狗,荣幸之至。” 老监正声嘶力竭道:“我昨夜夜观星象,辰星西落,你不得善终一一” “师傅,再喊你一声师傅罢。”姜林挥手将卫兵松开缚着老监正的铁臂,亲自取了件御寒的黑斗篷替老者披上,贴着老者是斑痕的面颊道,“活到这等岁数,你还不明白个道理么?从来没有什么星象之说、灾异之论,钦天监只需回禀陛下听的话……” “你这欺师灭祖的混账!”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