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麦指尖顺着手链往下, 来到他经络微微凸起的手背,在那上面轻轻画圈, 嗓音带了点撒娇的意味:“我想喝水。” 但不想起来。 后半句她没说,陆之和却听得明白, 从上支起身子,捞过胡扔在上的长穿好, 去厨房给她拿水。 回来时, 他手上除了矿泉水瓶,还多了盘已经切好的哈密瓜,给她放到头柜。 乔麦捂着口的薄毯坐起身, 喝水吃东西, 陆之和绕到另一侧上, 靠着头,连人带毯子抱进怀里。 乔麦自然地把手上叉的一小块瓜往他嘴里送,陆之和低头咬下,脆甜瞬间在口腔中绽放。 静静地温存片刻, 不知怎么的,乔麦思绪又回到白天的事上:“你说如果我能早点下定决心让你开除他们,是不是就不用闹得像今天这么戏剧化?” 陆之和轻轻摩挲着她手臂:“人的成长是有曲线的,那时你还于心不忍,又怎么会下得了手。” 乔麦无意识地咬着银小叉子:“你好像比我理智。” “或者说我比你无情。” 陆之和淡然:“我的思维方式跟你不同,我是目的驱动,只看结果,你是情驱动,注重过程。” 乔麦侧脸看他:“我是不是太优柔寡断?” 陆之和了她脑袋,笑:“我觉得你是缺乏历练,假如把你放到我的位置,主导过公司重组和裁员,说不定你也会变得像我一样。” 乔麦有点没跟上:“嗯?” 陆之和打了个比方:“当你成为管理者,层级越高影响越大,就像古代指挥行军打仗的将军,战略一出,就有无数将士替你冲锋陷阵,但这当中,势必有牺牲,甚至是大量牺牲。” 他顿了顿,问:“假如让你做这样的将军,你是什么受?” 乔麦手指绞着自己发尾的卷儿,想了想:“我想我会很难受,我不想打仗,不想有人死。” 陆之和问:“如果这仗非打不可呢?打仗会死人,不打会死更多人,你怎么选择?” 乔麦陷入沉默,良久后,轻声说:“那我会选择打。” 陆之和:“你看,其实你到那个位置,决策也会跟我一样,会考虑大多数人的利益。” “你现在回头去想,我为什么一开始对开除钟晋城毫无心理障碍,因为这样的经理留着,除了对你不利,对整个部门的工作氛围也不利。” “至于他是不是家里的顶梁柱,不在我考虑范围内,养家是他的责任,为了承担这个责任,他应该做好本职工作,而不是滥用职权,甚至潜规则女下属,最后怪我搞砸他饭碗。” 乔麦若有所思。 陆之和轻抚她后背的长发:“等你以后升职,或许有天也会面临像这样决定员工去留的情况,不要觉得是自己害人家失去工作,这不是你的错。” - 没过多久,钟晋城办公室被清空,整个预算部由项目经理杨洁暂时代管。 工作上少了两颗眼中钉,乔麦最近心情都很愉快。 部门其他同事大多容易相处,上班氛围非常舒适。 施梦冉离职后,乔麦和老员工余晓走得比较近。 余晓虽然有点八卦,但人其实好,也愿意教新人做事,本身没有太强的企图心,打算就待在华域养老。 上午余晓在微信私聊她:[麦麦,陪我下去买杯咖啡吧,我昨儿没睡好,现在困成狗了都。] 公司有咖啡机,但余晓喝不惯那个咖啡豆的味道,还是坚定地选择星巴克。 乔麦陪她下楼,到附近的咖啡店点单,等待时,有客人推门而入。 两人聊着天下意识往那边看了眼,一并愣住。 进来的是钟晋城的子陈美娟,但形象和上次见面已经大不相同,整个人打理得非常致,不像上次来公司,有种包租婆的气质。 余晓主动跟她打招呼:“陈姐!” 陈美娟回头,认出她:“晓晓。” 两人寒暄一阵,陈美娟点完单,和她们一起站在旁边等。 余晓很是好奇:“陈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陈美娟平静道:“钟晋城那事儿你之前也看到了,回去我就跟他闹离婚,在这件事上陆总帮了我很大的忙,所以我今天过来给他送点礼物,表示谢。” 乔麦听得:“???” 陆之和倒是没有告诉她这些。 余晓发挥她八卦体质,好奇道:“陆总帮你呀?他怎么帮?” 陈美娟笑笑:“他给我介绍了最牛的离婚律师,还说费用公司承担,要不然我怎么能让那个渣男净身出户。” 余晓恍然:“原来你离婚已经办妥了呀,难怪今天看起来容光焕发的。” “可不是。” 陈美娟开心地摸摸自己新烫的头发:“我现在有钱又不用伺候老公,生活简直不要太舒适。” 余晓叹:“那陆总的确帮了你一个大忙。我之前看新闻,有个女的也像你一样是家庭主妇,五年婚姻,离婚时男方只给她五万块补偿,笑死人了,脸都不要了真是。” 陈美娟点头:“是的呀,所以陆总人真的好的。你看别的公司,会因为职工出轨就开除吗?人家都说这是家务事儿,公司不管。” 余晓笑说:“你不知道那天公司开除钟晋城的通报一出,我们这些已婚妇女都秒变陆总妹。女人在婚姻中真的太弱势了,难得公司肯站在我们这边。” 陈美娟道:“对的呀,陆总不光是开除钟晋城,还细心地帮我介绍律师争取权益,这么好的男人,以后哪个女人嫁给他真是有福。” - 晚上,乔麦坐餐桌边,在电脑上清理手机照片。 她的iphone6用了很久,今年电池已经明显不行,是时候换个新的。 手机里的所有照片她都导入电脑,保存好,顺便翻翻以前导进去的老照片。 正一张一张翻看,门口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陆之和推门而入,乔麦看他一眼:“回来啦?” “你干什么呢?” 陆之和边换鞋边问。 “我在看照片。” 乔麦想起件事:“你猜我今天碰到谁了?” “谁?” “钟晋城前。” 陆之和淡淡地哦了声。 “听说你给她介绍了离婚律师?怎么也不告诉我。” 陆之和笑笑:“总不能看着她们孤儿寡母跟渣男斗。这么小的事没有说的必要。” 他去厨房冰箱拿了瓶水,出来走到餐桌边:“怎么突然想起看照片?” “我准备换个手机,现在这个电量掉得太快,一天得充好几次,很不方便。” 陆之和拿出钱包,掏出银行卡,顺着桌面推到她眼前:“这个你拿着,想买什么就买。” 乔麦视线落到卡上,眼睛弯起来:“这也是我的特权?” 陆之和拉过椅子在她身边坐下:“当然,给女朋友花钱天经地义。” 乔麦拿起那张卡,笑说:“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陆之和勾起角,倾身凑过去,停在离她很近的距离,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呼相闻,乔麦心跳陡然加快,低头碰碰他嘴:“行了吧?” 索吻成功,陆之和这才意地笑着退开,乔麦突然想起什么:“你以前送我那个手机丢了吗?” 陆之和记起来:“没有。以前送你那些礼物还放在客卧,一直没动过。” “那你下次帮我把手机带过来,我就不用买新的了。” “……” 陆之和搂住她:“你干嘛这么节约,我又不是养不起,你就是买十个手机换着用也行。” “我只是不想浪费。” 乔麦滑动鼠标,电脑屏幕上的照片切换到下一张——是她小时候一家三口合影。 陆之和摁住她手,不让她继续滑动下去,视线落到照片,端详许久,评价:“你从小眼睛里就有股灵气。那时几岁?” 乔麦想了想:“大概七岁。” “这是你爸爸妈妈?” “嗯。” “你长得像妈妈,尤其眉眼。” 乔麦又嗯了声。 “这是照相馆拍的?” “对,好像是过年的时候。” 陆之和握住她手,滑动鼠标,切换到下一张,是她的独照,似乎在跳舞,头上戴朵橘纱巾扎成的大花,眉心中央一点红。 年纪比刚才还要再小一些,看上去大概四五岁,跳舞的动作很稚,手臂和腿也乎乎的。 乔麦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伸手去挡屏幕:“哎呀别看了,那个时候的照片都好傻。” 陆之和笑着把她手抓回来,牢牢拽在掌心:“不行,我想看。你这张是在幼儿园?” 乔麦红着张脸:“对呀,表演节目,脸上的妆是老师画的,腮红也涂得太厚了,而且那个时候行在眉心画个红点。” 陆之和笑了笑,怕她尴尬没在这张照片上多停留。 翻到下一张,是她和一个粉红洋娃娃坐沙发上。 乔麦介绍:“这是我小时候为数不多的一个玩具,我好喜她,绒绒的抱起来好舒服,连睡觉都抱着。可惜后来我妈嫌脏,又懒得洗,就给我扔掉了,长大以后我还去网上找过同款,结果本没有卖的。” 陆之和若有所思。 乔麦说完遗憾地叹口气,滚动鼠标换到下一张。 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洒光的窗户边,把她抱在怀里,慈地笑着。 陆之和问道:“这是?” 乔麦解释:“我外公。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家重男轻女,我爸有几个兄弟,几乎每家都超生,就为生个儿子。只有我外公喜女孩儿,他对我最好。” 说到这儿,她脸微黯:“可惜他去世很早,我六岁时就走了。” 陆之和安静须臾,把人抱进怀里:“没事,外公在天之灵肯定会守护你,就算他不在了,以后还有我喜你。” 乌云被驱散,乔麦笑了笑,抱住他环在自己上的手,用力点头。 “其实你的觉我多少能理解,我父亲在我中学时去世,他是家族里最支持我自由发展的人,并不拘泥于一定要让我继承家业,可惜他也走得早。”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