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一转,钟离妩想到了昨晚傅四夫人的事情,便对季兰绮说了原委。 季兰绮听得一愣一愣的,“竟有这种事。” “等我回去之后,叫人给傅四夫人传话,说你过几就去看她。”朋友遇到了是非,兰绮理应去看望,只是这几一定很忙碌,钟离妩就帮忙解释一下。 “嗯!” ** 书房里,简让把几部排兵布阵的古籍递给景林,“你要是方便的话,就亲自给萧错。要是不方便,就派人给他。” “嗯。”景林接到手里,翻了翻,“其实他如今哪里还用得着看前人的书。我要是他,就自己写一部最完善的兵书。” “哪怕几本书里有一句对他有用,就不枉我们帮他四处搜罗这些书。”简让笑道,“你还不是一样,每次见到他,都会给他带几册书。” “投其所好。”景林想到萧错,眼神变得很是和煦,“在人前,他也只在看到兵书的时候,才会显真情。”会不自主地逸出欣喜的笑容,让送书给他的人都会被染得心愉悦。 “说到底,你今年回不回大周?” “自然。”景林笑道,“我总得亲口告诉他你成亲的事情,他听了会更心安。再就是,总要看看、抱抱他的一双儿女。” “对,你真该去亲眼看看,那两个孩子,不知多招人喜。”简让说着话,转身去找酒、倒酒,借此不让景林看到自己的眼神。他知道,自己此刻的眼神一定很是怅然。 景林要看看萧错的儿女,大概也要看看帝后的一双儿女。九城阙之中,有个人是景林一生的牵绊。那个人,视他为手足、挚友。与那个人相关的一切,都是景林此生关心、在意的。走得再远,这一点亦是始终不改。 “萧错的工笔画不错,我让他空给两个孩子画像,明年给你带回来。” “明年给我带回来?”简让把前两个字咬得有点儿重,递给景林一杯酒,“你意思是说,这一走就是一年?” 景林悠然一笑,“这天下太大,穷其一生也不能走遍。况且你已在岛上安家,能打理手里这些俗物,离开再久也放心。” 简让了眉心,“就知道是这样,我一来你就撂挑子。” “那本来就是你的产业。”景林揶揄地笑道,“我离开朝廷的时候,家当并不多。这几年要不是你和萧错时时送来银子,我怕是只能出家混饭吃。” “胡说八道。”简让失笑,“这是变着法子说我和萧错贪财。你是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我跟萧错不行。我是没银子就心发慌,他是从年少起就拉家带口的过子,总不能让亲人手头拮据。” 景林颔首一笑,“你和钟离好生经营几年,真正站稳脚跟之后,回燕京看看。” “嗯,这是一定的。”他得跟阿妩尽快把子过得红红火火,后带她回大周,陪她回南楚——如果她有那份心情的话。说心里话,他总觉得她对南楚没什么情,好像那本不是她的故国,如果有一定情的话,她不会安然接受新居完全是按照大周庭院格局来布置,在饭菜方面也是,不大喜南楚风味的饭食。 接下来的几天,简让每逗留在归云客栈、天黑离开,将景林手里的产业、账目一步步接到手里,清楚现状。 景林手里得力的人手、管事逐一前来与简让相见。后,这些人等于是要跟着简让混了,景林有必要让他们和简让认清楚这一事实。至于他自己,离开时只带两名小厮便可。 这是打定主意要做甩手当家的。简让起先无奈,后来便释然。这些年了,景林没少为他费心,眼下理应回报。 景林喜云游天下的岁月,那就成全,不让他在外面还要时时惦记岛上的人或事。 钟离妩留在家里也没闲着,把里里外外的下人认全了,吩咐人给季兰绮收拾出了一个院子,亲自打理一些细节,只怕兰绮过来之后住得不舒服。 因为简让每晚都回来的很晚,钟离妩自然再没去过赌坊,但是,余家的人来找过她几次。 最先登门的,是余老板的儿媳妇廖氏。廖氏听说了钟离妩在赌坊大出风头的事情之后,便一门心思地想与钟离妩搭上话。她嫁人之后,子实在是乏善可陈,钟离妩这样的人出现在岛上,唯有惊奇、好奇,起了结之心。 至于别的,廖氏哪里想得到。赌坊那种地方,从来就时不时的出点儿事情,要是一直没事倒很反常。 钟离妩对廖氏的印象是样貌不错,小圆脸、大眼睛,笑容甜甜的,格直率、活泼。廖氏是土生土长的岛上人,娘家早在百年前就落户安家。 她就是再憎恶余老板,也不可能迁怒到廖氏头上,是以,每次相见都是和颜悦。言谈期间,钟离妩了解到余老板的儿子于洪飞今年十七岁,去年娶廖氏进门,偶尔会犯浑,总想让父亲分给他一笔钱财,自己单过。 “我公公跟我相公好像天生八字相克,父子两个就不能说话,一说话就会吵起来。我相公带着人去赌坊砸东西的事情都出过好几次,每一次回家之后……都被我公公吊起来打一顿,我婆婆每次都会与我公公大吵大闹。”第二次来找钟离妩的时候,廖氏说起这些,有些不好意思,,“这是余家一个笑话,谁都知道。我是没法子,一到这种时候就跑回娘家。” 钟离妩忍俊不。没想到,余老板在家里的子还热闹的。 廖氏离开的时候,直言询问:“后我能经常来找你说话么?你家里的布局、陈设,我都没见过,而且也很希望与你这样的人来往。” “好啊,荣幸之至。”钟离妩笑道,“命人来传句话就行,只要我手边没事,就会在家相。”余老板不同于林家三兄弟,她又不想让他死得痛快,这就需要花费心思布局,接触余家的人只有好处。 “那太好了。”廖氏雀跃不已。 道别时,钟离妩送了廖氏两样珍珠首饰,廖氏笑得像个小孩子。 转过天来,前来见钟离妩的是于洪飞。 赌坊里那件事,他听说后就觉得蹊跷——毕竟,傅四夫人吃亏的事情,本不该发生。赌客不会留意这些,但打手不是瞎子,只要看见,就该前去阻止。可他们没有,定是事先得了吩咐。谁吩咐他们的,除了父亲,不会有第二个人。 昨他仔细打听了一番,觉得钟离妩出手阻止也定有原由,不会是与父亲打个赌那么简单。她在出手之前,曾与父亲单独说了一会儿话。说了什么? 岛上很少有人知道余家是来自南楚,且改了姓氏,可他心知肚明。来到这里的时候虽然年纪还小,但不会忘记故国,不会忘记自己本有的姓氏。 若不是做过亏心事,父亲怎么会选择这样的方式度过余生。 他得清楚原因,哪怕隐约知道一些,就算是抓住了把柄,分出去单过甚至直接将赌坊接到手里的心愿应该能很快实现。 这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母亲。从小到大,在他记忆中,母亲跟着父亲这些年,是一点好处也没得到,背井离乡也罢了,平也没个舒心的时候。 他想与母亲、子摆父亲的控制,过安稳喜乐的岁月,而不是长期被人约束着、责骂着。 于洪飞进到简宅的时候,傅清晖正在与钟离妩说话:“那个中年男子,应该是富贵门庭里的死士,来了岛上多年,一直名不见经传。我和大哥命人百般讯问,他所知甚少,只是收了一个陌生人的银钱,在赌坊等待人示意,冒犯内子。那个人是谁,他抵死不肯说。” “那就没法子了。”钟离妩心说是落到你们家人手里不肯说罢了,换了简让,那个人估计连半天都撑不住。 傅清晖问道:“那夫人曾与余老板叙谈,他跟内子说有笔买卖要跟你商量,事实呢?” 钟离妩笑道:“事实是,他做过令人发指的亏心事,不与我说清楚,却只问我知不知道,还咬定我要害他。” “哦?”傅清晖不由蹙眉,“他若真是这个态度,那你与简公子的处境,岂不是安危难测?” 看得出,这男子与简让的情不是场面功夫。“四爷不需担心。”钟离妩道,“他这几在客栈忙碌,我又不怎么出门,谁存着歹心也没用,总不会找上门来。” “凡事谨慎些。”傅清晖道,“等他忙过这几,我再与他细说这些。他要是方便,就请他想想法子,从那个中年人嘴里问出点儿有用的东西。” 钟离妩颔首一笑。 傅清晖没再逗留,刚要起身道辞,外院有人来禀:“余公子要见您。” 他听了一笑,“在那个少年人眼里,他爹与金银比起来,金银更亲。当然,对别人不是这样。”说着起身拱手,“不耽搁夫人了,告辞。” 钟离妩起身行礼,唤水苏代替自己送客,又名小厮把于洪飞请进厅堂。 于洪飞身量修长,样貌该是随了母亲,乍一看斯文俊秀,与廖氏倒是很般配。细细打量之后,便会发现言谈举止与气质不符,有着少年人的急躁、浮躁。 他要问钟离妩的,也是余老板与她说了什么。 钟离妩微笑,眼里闪过戏谑之:“令尊在别处藏了一大笔金银珠宝,他以为我知情,担心我把他的财宝盗走,出言警告了我几句。那五十金条,算是收买我不四处说的好处。我虽然不明所以,但五十金条不算少,乐得收下。” “……”于洪飞睁大了眼睛,“真的?” 钟离妩继续面不改地骗人:“我为何撒谎呢?余老板与公子是父子,你回去问问他就能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收拾余老板之前,让他儿子狠狠地跟他闹几场,她看看热闹,不失为一个很好的消遣。 ☆、第37章 ·|·· 四月初一,是景林离开岛屿的子。 前一,钟离妩捧着岛上的黄历琢磨了一阵子。 四月初一,并不适合出行。但事实很明显,船主吕老板和景林认为这是行船的好子。 由此可见,岛上、水上的天时地利不同,行船要看的,只是海面的玄机。 而景林,定是那种百无忌之人。要是介意这些,怕要拖延几个月,等到万事皆宜的子才走。 听简让说,景林这次离开,要在一年之后才能返回。 她为此生出离愁。这是很难解释的一件事——季萱也要跟船走,她是打心底盼着人走得越快越好,可是对景林,一个并没有太多接触的人,在离开之际,她心底有着真切的离愁。 对景林的觉,她一如岛上很多人,他明明不是年长的人,但是在他面前,自己只能是晚辈的态度,给予他的唯有尊敬、钦佩。 当夜,简让将近寅时才回家,进门就更衣洗漱,携钟离妩骑快马出门,赶赴海边码头。 码头离岛中部的路程不断,若是乘坐马车的话,等他们到了,景林一行人早已不见踪迹。 特地赶来送行的不多,景林没告诉人们自己离开的确切期,除去夫两个,便是归云客栈的一众管事、部分伙计。 景林看到简让和钟离妩,微微扬眉,“何必呢?瞎折腾。” 简让与钟离妩只是一笑。 季兰绮与钟离妩的心绪大抵相同,对景林有不舍,对季萱的离开却是喜闻乐见。 钟离妩与季萱、伍洪文已经无话可说,又想着景林应该与简让有话要说,就对季兰绮道:“你去跟他们道个别,我去别处看看风景。” 季兰绮颔首,缓步走向季萱。 季萱面很差,神木然,整个人一丝鲜活、生机也无。 季兰绮站到她面前,嘴角翕翕片刻,“您……保重。” 季萱的视线慢腾腾转向她,凝了一眼,便望向钟离妩。 钟离妩站在海边,玄衣袂随着海风翩然飞舞。 “如果……”季萱开口,语声缓慢、艰涩,大抵是很久不与人说话的缘故,“她做不到,你要告诉我,这是我余生要求你的唯一一件事。” 季兰绮凝视着她,半晌只是说了一句:“她会的。” 两个人再无言语。 钟离妩比较留意的是景林。 要离岛远行了,他的神变得明朗,目光变得分外明亮有神,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洒豪迈。 他是真的喜并适合那样的生活。 这般的男子,不论可曾有过意中人,都不重要。儿女情长在他生涯之中,真的只是一部分。有佳人相伴,自然是另一幅情形,若没有那个人,也非缺憾。 现今他最的是朗朗天地、山河秀丽。 ** 景林离开的第三,钟离妩把季兰绮接到了家中。 当,关锦城就离开归云客栈,住到了岛中部的一个友人家中。 他对季兰绮还是很有诚意的吧,只看兰绮与他有无缘分。 双福、四喜虽然照旧维持着对峙的情形,但是仔细观察的话,对彼此的敌意是逐递减。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