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群出动,一般也只是为了觅食。 相比之下,她宁愿给它们一部分食物,也不肯随便动用火器。 ……可人和,也没有办法谈条件啊?怎么说得清楚? 正在这时,一直在她马脚下转圈的儿,突然仰着脖子,发出一道清晰的“嗥”叫声! 墨九一震,惊呆了,整个队伍也刹那安静下来。 这是儿发出的第一声叫。 她以前没有听过,也从来不会叫,只学旺财发出汪汪或者嗷嗷的声音。 可,终究是,只听一遍,她就学会了。这嗥叫声清脆,嘹亮,听上去隐隐带了一丝兴奋和喜悦,就像在与失散多年的亲人打招呼一样,这让墨九心里莫名有些泛酸,醋味儿的醋。 哪个说的亲娘不如养娘亲? 儿一声接一声的“嗥”,就像在说着某种族才懂的语言。 那头的群静默一瞬,紧接着,群里面,也传来一声更为雄壮的“嗥”声,似乎在呼应儿。 儿顿时兴奋起来,冷不丁往前一掠,就往群飞奔过去。 墨九被她的行为吓了一跳,高呼一声:“儿!回来!” 儿听见了她的声音,顿住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她,又看着旺财,一双绿油油的眼眸在夜中极为明亮。 然而,就站了那么一会,她似乎就做出了决定。坚定地朝墨九摇了几下尾巴,却没有像以前那样,一唤就奔她而来。 她走了,速度极快地朝群奔跑过去—— “儿……回来……” 墨九弱弱地喊着,鼻子酸楚,差一点掉眼泪。 那觉像养了多年的闺女,突然有一天被亲生父母认领走了。而且这个小没良心的,一点舍不得都没有,连多余的一眼都不愿意看她,就那样头也不回地走了。不要她了,也不要把她从小带大的旺财了。 “嗥——!” 儿终于冲入了群之中。 墨九的马下面,旺财焦急地在原地转着圈,嘴里汪汪不已。 “别叫了!”墨九有些心烦。 这一瞬,她发现自己以前的想法太天真了,简直是宇宙级的笑话。 一只是狗,一只是,他们怎么可能有什么真正的情,甚至发生些什么? “这个狗东西……不!这个东西,太忘恩负义了。旺财,咱们也不要她了。” 旺财不知听懂她的话没有,一直朝着群狂叫,那癫狂的样子,似乎恨不得扑过去。 曹元看见了墨九抹眼睛的动作,抿了一下,低声问:“钜子,怎么办?” 是啊?现在咋办?群围着他们,儿在群里面,如果用火器轰,不就把那个小没良心的一起打死了吗?可如果他们不对群动手,难道由着群对他们动嘴啊? 墨九敲敲额头,恨得牙,身后的人群突然喧哗了起来。 “钜子快看!群退了——” “是啊~退了!它们退了!哈哈!” 弟子们兴奋地叫了起来,只墨九看着水一般退去的群,眼睛被突如其来的泪水一染,变得雾蒙蒙一片,怎么也瞅不清她的儿到底在哪里…… “儿!” 她终于忍不住,崩溃般对着群的方向大喊。 “儿!回来!” “儿!你回来啊!” 一声盖过一声,一声比一声沙哑。 弟子们不忍心看她这样,也跟着她的呼唤大喊起来。 可群里头,除了零星的几声“嗥”叫,没有别的回应。 当然……儿也给不了别的回应。 “唉!”墨九心里揪揪的痛,重重叹息一声,她将手上的火铳递给曹元,声音破碎一般的沙哑,“也不怪这个东西没良心,她虽然离开了,可到底也把群都说服离开了。”她自动把儿和群的脑补成了一段“人情节”,也顺便给自己接下来的决定一个理由。 “曹元,把今儿买的那一车,给它们。” “是!”曹元应喏着照办。 墨九也不管儿听不听得见,对着群的方向就大喊。 “儿!娘在这儿给你留了一车,你一会过来拿!” “儿!你记住,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多久,只要你回来,娘还疼你!” 她的声音幽远高亢,传入凉涔如水的夜空。 这一次,般退去的群里传来一串清脆的狗叫。 “汪汪,汪汪——” 墨九知道儿听见了,眼眶一热,猛地双手捂紧嘴巴,抑着疯狂往外涌动的泪水,闭了闭眼睛,狠下心来,大喝一声。 “出发!” …… …… 莫名出了这么一桩意料之外的事,队伍就少了儿,再次启程时,大家都有些颓废。旺财也耷拉着脑袋,夹着尾巴,有些兴致缺缺,与它的画风保持着一致的墨九,蔫蔫的,神情不大好,可她却不停催促队伍,加快行进的速度。 快点! 再快一点! 她恨不得马上赶到地方,见到萧六郎,助他打下哈拉和林,然后,她就可以回过头来收拾这群,并“解救”她的闺女了。 直觉告诉她,这群草原就是上次他们遇到的那群。 也就是是,他们是儿的亲眷。 如果群始终在山附近活动,那么,应该也不难找到他们吧? 就这般想着,他们夜兼程,不,就到达了布尔德。 在漠北发生这一场绵延三年的战争中,布尔德地区也陷入了极度的混之中。墨九一行原本准备进城采购一点水和现成食物,接着从布尔德继续上路,可哪晓得刚走到街口,就看到人群混地往外跑,无数人奔走着,尖叫着,嘴里喊着她听不懂的语言。 她低喝:“怎么回事?” 弟子里面有懂得北勐语的弟子,赶紧上前为她翻译。 “钜子,他们在喊,扎布大王来了——快点闪道!” 扎布?这个名字好生悉? 墨九对北勐人的名字不太,思忖一瞬,这才反应过来,扎布就是一直暗恋七公主塔塔那个四皇叔。由于与北勐的决裂,她与塔塔已经四年不通消息了,对于塔塔的景况,她也一直不太了解。不过,她却知道扎布整合了一部分蒙合南下的队伍,自己称了王,在草原上过得逍遥自在的。 如今看来,这厮原来是一个土匪皇帝啊? 横行霸道什么的,最讨人厌了! 在这个节骨眼中,墨九不与他为敌,回头对曹元说:“我们先让开路。不要和他们正面冲突!” “是……” 曹元一个字还没有落下,街道上就快马飞奔过来一群人。 他们身上穿着兵甲,手上甩着长鞭,嘴里大声吆喝着,“扎布大王到,速速让路!” 一声接着一声,那张狂的劲儿——确实很有几分扎布那个蛮子的野蛮风格。 紧接着,马蹄声“嘚嘚”而来,一群骑兵威风凛凛地过来了。墨家弟子虽然尽量让到道路的两侧,可他们身上的衣服实在太过引人注意,纵马过来的扎布只瞅一眼,目光很快就锁定了前方的墨九。 “驭!” 这厮长喝一声,勒住马,在马背上突然拿鞭指着墨九,哈哈大笑。 “我认得你!墨九。墨家钜子!” 墨家钜子也算天下闻名了,而且墨九也曾和他有过几次道,被他认出并不奇怪。 于是,她骑在马背上,抱拳对他遥遥揖礼。 “扎布大王,别来无恙。” “托钜子福,好得很,好得很啦!”扎布笑声不变,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又扫了一眼她身后队伍中一辆接一辆的马车,目光烁烁不已,“钜子这是要往哈拉和林去的?” “是的。”墨九毫不避讳,正视他看见物资时闪着亮光的眼。 “那边正打着仗呢,不安生。钜子若不嫌弃,不如到舍下坐坐?我就驻扎就在布尔德往东五十里的贡木,骑上马,很快就到了。”扎布说着收回目光,想一想,又笑道,“你是不知道啊,塔塔这些年来,可一直想念着你。” 老实说,对塔塔,墨九也有想念。 毕竟那个姑娘当年在额尔狩猎场,曾那样帮过她。 不过,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她可不想入虎口。 她笑了笑,“这次我还有事,等回头再去探望她。”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又问:“不知塔塔现下是一个怎样的境况?我一直没有她的消息,曾经试过给她捎信,也苦无回音,亦是挂念得紧呢。” “好!好!她好得很。”扎布发出一道朗的笑声,就好像她和塔塔真的情投意合共结连理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一样。然而,如墨九,还是从他一连几个“好”字里,捕捉到了一丝不经意的尴尬,以及掩饰不住的沉郁。 看来并不是真的好了。 墨九记得塔塔并不能释怀他们的关系。 瞧这情形,难道扎布这个野蛮人,迫了她? 心里有些担心,可这个时候,她顾不上塔塔,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就着那个微笑,她再次抱拳,对扎布笑着道:“她的子过得好,那我也就放心了。扎布大王,墨九还有要事,着急赶路。就此别过了!” “慢——” 扎布突然沉了声音,等墨九回头看去时,他又换上一张笑脸。 “钜子,择不如择。何不先到舍下喝杯水酒再走?反正这场仗一时半会也打不完,你不必在意多几天,还是少几天。” 墨九心里的冷笑。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