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墨九望天,有一种遇到无赖的无奈。 没想到击西见状,噗哧一声,却是笑了,“我逗九爷的呢,九爷还真信了啊?九爷都好好的呢,我家掌柜的哪里能死得过去?” 这话说得! 墨九眉梢当即挑起,“有事说事,无事滚蛋!” 击西委屈的“哦”一声,赶紧收敛起嬉皮笑脸,打个哈哈道:“掌柜的让我来捎个话儿,说他试着煮了羊,想请九爷去尝尝鲜儿?” 他一个将死之人,还煮什么羊? ……而且,萧长嗣何时上烹饪的? 不仅煮凉茶,做卤牛,连羊都会煮了? 这事儿稀罕得很,墨九来了兴趣,暂时忘记了去山,甚至都不等墨妄酝酿了许久的劝解说出口,拂袖一摆,就急匆匆随了击西而去……只留下墨妄一个人站在那里,风而望,哭无泪。 墨九是喜吃羊的。 尤其东寂曾经做过的羊锅子,她偶尔还会想念。 可这草原上配料太少,羊的膻味儿好像也更重,之前牧民们拿来的羊,她尝了一口就食不下咽……所以,对萧长嗣的手艺,其实她并没有抱有太大的信心。 然而,钻入帐篷,一看见那小几上摆放的羊汤锅,再闻到那股子羊的香味儿,她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老萧啊老萧,真看不出来啊。” 她不待人家请,就坐了下去,主动拿筷子。 “来来来,我先帮我鉴定一下口味。” 一块切成薄片的羊入嘴,那叫一个鲜、香、,几乎没有膻腥味儿,却吃不出来到底加了什么作料一起煮的。最为神奇的是,羊里面,居然还煮有草原上少见的白萝卜,渗杂其间,再加上一些蘸水,简直就是美味儿。 “老萧,你太了不起了。” 墨九乐疯了,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 “这是怎么煮的?厉害!明儿咱再煮一锅呗。” 看她不太斯文的吃相,萧长嗣抿紧嘴巴,好半天突然开口。 “晚上带我一块去,我每天给你煮。” ……晚上?去见苏赫世子? 墨九放下筷子,奇怪了,“你说老萧,你这个人真的没病吗?千里迢迢跟我来山凑个热闹也就罢了,没事儿瞎掺和做什么?好好把你的病养着不成吗……还是,你想去,是另有隐情?” 吃人嘴短,果不其然。 墨九问这话的时候,语气完全不若以前尖刻。 萧长嗣一听,眉心了一抹愁绪,连带那一张丑陋的脸,都挤了苦相。 “萧家门之痛,算不算得隐情?” “你是想……”利用北勐的关系,为萧家报仇? 墨九没有问完,自个儿先摇了摇头,“老萧,不是我不体量你,而是那苏赫世子不过是长公主的新认的儿子,在北勐一无权势二无地位,能帮得了你什么?” 萧长嗣看她一眼,“能递得上话给北勐可汗,就成。” 注视着他狰狞的脸,墨九踌躇一会,终于再一次吃起了羊。 “一天煮一次羊,直到我吃腻,然后——换一种口味。” “成。”见她同意,萧长嗣松了一口气,随即又云淡风轻地道:“但前往拜访世子之时,你得以夫称我。” 以夫称他? 墨九一块羊在喉,差一点噎死。 …… 离上次南荣与珒国的战争不过数月,北勐在漠北大地上的势力,就已经不可同而语。现下,完颜修带领的珒国残余早已退居东北苦寒之地,北勐势头越发的大,受其崛起影笼罩的不仅有珒、南荣,还有其余的四方诸国。 短短几个月时间,在北勐的打下,四方诸国纷纷臣服,就连刚刚建国的完颜修,也不得不委屈俯首,向北勐称臣,如今能与之抗衡的,似乎只剩下一个南荣。 ……而且这“抗衡”二字,还得打折扣。 因为北勐始终未对南荣动真格儿的。 经了上次萧家一案,天下人都以为北勐会对南荣开战——毕竟当时南荣朝廷捉拿萧乾的借口中,称暗指他是北勐世子,对北勐相当不友好。没有想到,北勐忙着扩张势力,却没有半分与南荣为敌的意思,甚至在宋骜失踪之后,再次动了与南荣联姻的心思。 只不过,这一次联姻,是让南荣派公主远嫁北勐。 从嫁公主换成娶公主,两国暗中的政治较量,已呈白炽化趋势,可明面儿上,南荣与北勐这对盟兄盟弟,关系一如既往的亲近。 所以,苏赫世子在嘎查的世子金帐宴请南荣来的贵客,并不显得突兀。 于皇族之中,世子的地位不及皇子。 但在普通民间,世子却位高权重。 因此苏赫世子的生辰,不仅热闹了嘎查村,就连远近四处有头有脸的人物,也都来朝贺了。据说,若非苏赫世子不愿意,阿依古长公主也要从哈拉和林赶来。 夜幕初升,金帐里灯火通明。 墨九踩着从金帐外面铺就的地毡,迈上高高的台阶,刚上进入帐门,便被里头的奢华与气派晃得差一点睁不开眼睛。 金帐……果然是大金帐。 里面几乎全黄金打造,像一个华美的殿。 见识过南荣皇室的金碧辉煌,见识过后世的繁华,一般的建筑,早就入不得墨九的眼,可这座金帐的布置,那带着浓浓民族风情的摆设,还是让墨九这个在奢侈堆里打滚的人,都惊了眼。 “世子,贵客来了。” 一个带笑的招呼,拉回了墨九的神思。 她抬眼,望向帐中主位,微微错愕。 金光闪闪的大椅上,端坐着一个男人。 他不像普通草原人的打扮,身披一件黑长袍,端坐高位,纹丝不动,脸上却带了一个类似萨巫师的面具,棱角犀利,造型古怪,几乎遮盖了他的整个面部,只留一双冷眼,冷冰冰地注视着她。 汗一竖,她只觉身上“嗖嗖”泛凉。 这个男人,就是传说中的……苏赫世子? ------题外话------ 额,今天看八卦看得智商不在线…… 小主们八了吗? 坑深211米,宴上的吃瓜群众 微一口凉气,墨九不得不相信谣传了。 阿依古长公主确实很她这个儿子。 这样奢侈的金帐,哪里像一个巫师的居所?他这派头,恐怕比哈拉和林的王室宗亲们的殿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吧?不过,当母亲的人大概都这样,觉得亏欠了孩子,就恨不得把他失去的母家,都给补上。 这么一想,她又想通了。 没有与苏赫对视,她垂下头,领着墨妄等人施礼。 “草民等恭贺世子生辰——” 一番礼毕,她将一个金线绣好的荷包放在托盘里,让侍者呈了上去,态度诚恳地对苏赫世子道:“得悉世子生辰,草民夜不能寐,苦苦思之,恐礼轻意薄,辱及世子尊荣……再三考虑后,特地用一夜的时间,绣了这个荷包献上,望世子笑纳,莫嫌糙。” 这番话说得好生动听。 墨妄眉头颤了颤,把头低得更低了。 若不是知道这个荷包是方姬然托墨灵儿带给她的,他一定会被她动…… 好在,苏赫世子显然是不知情的。 他低头看一眼立在殿中的墨九,又看一眼荷包,一言不发地抬了抬手。 “贵客,请入席。” 几个字,淡淡的,凉凉的,细听,竟无情绪。 墨九心里“咯噔”一下,对这个世子又几分好奇。 一个从小被巫师带大的孩子,长在山脚下,从没有见过世面,怎会有这等尊贵气度,又能将情绪这样收放自如? 太不符合逻辑了! 被侍者引入矮几后方,她盘腿而坐,忍不住偷偷去观察他。 只可惜,苏赫高居上位,从她坐的侧面望去,除了那一张冷厉又恐怖的萨巫师的面具,什么也看不见。 一番寒暄,金帐里的人越来越多,更加热闹起来。 铺好的毡毯上,一左一右,摆有两排矮几,矮几上摆了牛羊、马酒、甚至还有漠北草原罕见的水果,以及粮食酿的水酒…… 这样的招待规模,估计是北勐的国宾级别。 墨九与墨妄换了个眼角,默契的缄默了。 山地区的人,受汉文化的影响较深。墨九发现,不仅嘎查村的牧民大多会说几句汉语,从苏赫世子到入席的达官贵人,几乎也都会听会说,虽然音调听上去有点儿蹩脚搞笑,但丝毫不影响彼此的。 人多,嘴就杂。 墨九不喜这样的应酬。 尤其在不知苏赫世子目的的情况下。 一个人自顾自喝着水,她紧挨墨妄,一切应对都由着他去处理,自个儿只负责观察苏赫。很快,她就发现了一个更为惊人的事实——这些达官贵人们对苏赫的尊敬,完全不像对待一个普通的世子。 他们敬献的礼物,无一不是价值连城。 他们的一言一行,无不顾及他的脸。 ……说句不好听的,这样的待遇比皇子高级多了。 可苏赫一个从小离家的世子,到底凭的是什么?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