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规矩?”萧乾低声问。 一弯,墨九笑的得意,“我烤的羊,只招待闺。也就是说,只有女人可以与我坐在一起吃。” 萧乾冷眸微微一阖。 他没有回答,却把目光投向了击西与宋骜。 可怜的击西,无端端成了墨九的“闺”,虽然有一点委屈,但瞄一眼香的烤羊,他偷偷咽一口唾沫,冷不丁翘着兰花指,就扭动身子做了一个娇俏的动作,头微垂,那样子说不尽的风姿妖娆。 “九爷,讨厌……了啦!” 她这模样儿,差一点让墨九笑场。 盯住萧乾,她清了清嗓子,淡淡道:“不用看击西了,他在我的眼里,从来都是一个娘们儿。” 击西微愕,“呜”一声,有点委屈,“……” 墨九抬了抬眉头,不理会她的抗议,又顺着萧乾的目光看向了宋骜。 “至于小王爷么……” 可怜的宋骜,额头上都是虚汗。击西可以是一个娘们儿,但他可不能是娘们儿啊?听见墨九的声音,他生怕被曲解,角搐一下,赶紧岔话解释,“长渊你别这样看我,我与击西是不一样的,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想想混上这一顿饭的艰难过程,他难以启齿。 然而,他害臊,墨九却不怕。她慢将匕首落在羊背上,轻轻一滑,一字一句十分清晰地道:“小王爷可是先穿女装,表明了身份,这才加入烤羊组织的。若萧使君也想加入,也不是不可以,但规矩不能丢。如果你也像小王爷一样,穿女装,做女子扮相,我便允了……” 坑深178米 好,我穿! 墨九一语即出,场皆惊。 众人看看她,又看看萧乾,都抿紧嘴巴安静无声。 她这个要求,大家都觉得太过了。 要知道,萧乾可不同于宋骜。他是一个掌控非常强的人,从来无人见他向妇人低头,即便寻常丈夫也以假扮妇人为,何况是他?让萧乾为了取悦一个女子而穿女装,扮女相,估计比要他的命还难。 萧乾一动未动。 在众人迟疑的目光中,他静静立在棚外的风雪中,冷肃的眸子望着墨九,就像看不见旁人,对周遭的一切也都视而不见,一袭冰冷的甲胄,墨的披风猎猎翻飞,衬得他俊美的容愈发凉薄无情。 “咳咳咳!”宋骜好歹是王爷,身份摆在那里,胆儿自然也就大了些。生怕“两位爷”当场开火干仗,他笑上前,打个哈哈,笑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又不是不认识,看一眼就够了嘛,一直盯着不转眼是要做什么?再看下去,羊都快烤焦了。” 他打着圆场,却无人理会他。 尴尬的摸一下鼻子,小王爷又好脾气地劝道:“烤羊嘛,谁吃不是吃,多大点事儿,置那些气做甚?来来来,小寡妇,给本王一个面子嘛。长渊啦,还在外面愣着做甚?过来过来,坐坐!” “羊是你的,还是你准备自己烤?你做得了主么?” 墨九冷冷横他一眼,宋骜立马抿住了嘴。 让他吃羊还差不多,怎么可能会烤羊? 再说羊确实不是他的,是塔塔那个娘们儿的,他还真不想做这个主。 莫能助地丢给萧乾一个无奈的眼神儿,宋骜悻悻坐了回去,“一个个都吃什么长大的?脾气恁的大。” 无人回应他,气氛再一次陷入尴尬。 谁也不曾料到,这个时候,萧乾却突地出了声。 “好,我穿!” 一群人都惊住了,纷纷望过去。大家替他尴尬,萧乾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淡淡瞥一眼墨九微仰的小脸儿,轻轻摆袖往里走来。 寒风起,他甲胄森然,一步一步走向烤羊的火堆,面上的表情让人琢磨不透。 他就这么同意了?墨九不太敢相信。 怔了怔,她也慢坐下来,把两只手替放在膝盖上,微微抬头审视着他,目光里有戏谑、揶揄、促狭,还有更多的不解与涩然。 变着法儿的刁难萧乾,她无非为了让他知难而退。 私心里,她真不想他做当众做出装女装那么掉分的事儿。 “主上……”击西子急,最是憋不住。 眼看萧乾越发近了,击西的同情心也越发爆棚。偷瞄一眼萧乾冷若冰霜的面孔,他匆匆起身上去,又回头哀求般看向墨九,商量道:“真的要主上穿女装么?九爷,你大人大量,看这一次能不能算了?大不了击西的那一份羊让给主上吃好了?” 击西真是个好孩子!墨九心里赞着,角一扬,不置可否。 萧乾眸沉沉,不看击西,只看墨九,脸上情绪不明。 左看一眼墨九,右看一眼萧乾,夹在中间还得不到旁人响应的击西,可怜巴巴地撇了撇嘴巴,仿佛横了心,突然当着众人的面儿,把自己的外袍解了下来。 “那让主上穿上击西的衣衫,表示一下好了。” “……” 众人无言。 宋骜握拳在畔做轻咳状,轻轻嗤之,“女装与你的衣衫何干?” 击西无辜又诚实地道:“击西的衣服就很女啊!” 这倒是真的!不是人家非得说击西娘们儿,而是他确实平素的衣着就颜浓,加上他皮肤白,长相美,动作妖,从打扮到举止都给人一种柔的女人味儿。所以,他这件袍子下来往面前一放,还真有那么几分女装样子。 众人心里偷笑,却不敢言语。 静静观望着,墨九也默不作声。 悉她病的人都晓得,这姑娘说一不二,哪怕最开始只为刁难萧乾,事已至此,若非依从了她,否则怎么都收不了场的。 一干人都在心里头为萧乾默哀,觉得他遇见墨九这么个女人,肯定是上辈子作孽了。什么底线、什么规矩、什么面子,在她的面前,用不了多久,都得被刮得一干二净。 昨种种,譬如昨死。 今的萧乾,已不再是那个不近女的冷面判官萧使君了。 风雪越来越大,火堆上的柴火却越燃越旺。 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中,萧乾风姿优雅地慢慢走到墨九面前,“阿九。” 他声线醇厚好听,一声低低的“阿九”,似蕴含了数不清的柔肠,喊得众人纷纷怔住,麻掉了一层,却也不晓得他要怎生解决这个棘手的事儿。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他却一瞬不瞬的望着墨九。 墨九眼观鼻,鼻观心,与他僵持一瞬,看他不走,也不作声,上他的视线,眉眼弯弯地笑问:“萧使君站在这里看我有什么用?既然同意了,说去穿呗。大丈夫一言即出,驷马难追,萧使君该不会想反悔吧?” “呵!” 一声低笑,萧乾扶了扶额,突地伸手把墨九从矮凳上扯了起来。 这一下他力道不重,可墨九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会突然发难,什么准备都没有,身子踉跄一下往前一扑,就投怀送抱一般,整个儿撞入了他的怀里。 低“啊”一声,众人皆惊,诧异地望向他二人。 难道这是说不过,准备动手了? 墨九恼了,拳头撑在他口,低斥一声,“萧六郎,你要做什么?” 还是习惯听她这个称呼,萧乾神一缓,柔声道:“想请阿九帮个忙。” “……什么忙!”墨九轻哼,重重推他,“先放开我再说。” “女装繁复,我一人可穿不好。”萧乾淡淡笑着,不仅不放人,还微微俯身,手臂往她上一横,就把墨九的身子给抱了起来。动作行云水,一气呵成,美人儿在怀,他不管旁人目光与惊呼,迈开大步往外走,声音清冷,“所以得请阿九去帮我穿一下。” “喂!”墨九气得热血冲脑,“你放我下来。” “不放!”他的声音已有笑意。 遇上这么一个不讲理的男人,墨九简直无语之极。她想要挣扎,然而,人落入了他的怀里,身被他的手紧紧锢着,纵使她使出了吃的力气,也只能像一只落入了老鹰嘴里的小仔儿,没有半分反抗余地—— 更可怜的是,她分明受到了扰,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可以帮她。 这个营地里,也无人可以阻止萧乾。 她无奈的尖叫声,穿过风雪,破空而来。 火堆旁边,宋骜、彭欣、塔塔还有几名侍卫,面面相觑了许久,直到再也听不见墨九的声音了,方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也罢,也罢!这样也好……”薛昉少年老成的摇了摇头,远眺萧乾和墨九消失的方向,拉一张矮凳就坐了下去。可他股刚刚挨着凳子,他就像受了刺似的,冷不丁弹了起来,摸着股“哎哟”连天,疼得直叫唤。 看戏太出神,他忘了股刚挨了二十军。 “好什么好?羊都没得吃了。”击西瞪他一眼,苦巴巴地拿火燫子捅一下柴火堆,正嘟着嘴抱怨,上就挨了一下。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着走南的大胡子,“混蛋走南,你踢我做什么?” 走南努了努嘴巴,“让个位置,我要坐。” 总他被欺负,击西也习惯了,哼哼道挪了挪股,“坐什么坐?坐下来吃什么?” 走南嘿嘿一声,一脸馋样的盯着烤架,“当然吃烤羊喽。” 烤羊的人都没有了,哪里来的烤羊?几个人同时瞪着他,目光里都只有一句话,“你会烤吗?” 走南哈哈一声,朗地拍着自家口,“大家伙儿都放心吧!我不会烤,但我会吃。” 击西鄙视地瞪他一眼,望着棚子祈祷。 “主上,快一点把九爷抱回来吧。” 众人望着烤架上“嗞嗞”冒烟的羊,似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都巴巴地望向墨九离开的方向。如果的情况是羊刚烤出香味儿来,还没有上作料。剩下的工序看上去不太复杂,可这几位都不是能做这事的主儿。而且,若不经过墨九的手,不仅烤羊失去了原有的滋味儿,这一顿羊宴,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了。 塔塔瞥头望薛昉,怀期许地问:“他们还会回来的吧?” 薛昉摇头,无奈地回望她,“你问我,我问哪个?” “阿弥陀佛!”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的闯北,双手合十,念了一句谁也不懂的佛谒之后,目光炯炯有神地扫向众人,神态端正地严肃道:“贫僧以为,众施主漏夜相聚,灼烤羊,本是徒加杀戮。主上怜惜苍生,把九爷带走,想是为了共参佛,消除杀业,已不会再回矣。” 顿一下,他打着佛手,略略低头,一本正经道:“故而,贫僧还以为……这烤羊,得另找一人来刷料。” “我!”宋骜就着一烧得通红的木头丢向他,“小爷还以为你有什么因果大道要说呢?李闯北,你说你这么调皮,该不该挨打?” 闯北堪堪避过通红的柴火,低呼一声“阿弥陀佛”,出口的话依旧正经,“王爷勿恼,众位施主也休得生气。贫僧以为,安身之本,必资于食。民以食为天,何况贫僧乎?故而,人食羊,便是因果;贫僧食羊,也谓之大道——” “我!” “打他!”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