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九皱眉,“一直没回?” 蓝姑姑点头,“自那离开,就未回。” 这样问题就大了。临安城这么大,她连萧府都未必出得去,该怎样去找萧六郎才好呢?墨九负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看来我太忽略这厮的存在了,这么久没来找我汇报工作,我都没想起来……噫,莫非这厮在筹备婚礼,这才不回来看看他家祖宗?” 看这货分明缺了一半心眼的样子,蓝姑姑脸泪水,只觉以前那个疯疯癫癫的痴傻墨九儿又回来了,不仅她痴傻病回来了,还捡了一身的缺点——好吃懒做。 蓝姑姑怒其不争,声声呜咽,“姑娘呐……你醒醒吧……你这脑子,到底怎么生的呀?” 墨九白她一眼,“我娘生的。” 蓝姑姑望天痛哭:“娘子啊!老奴对不住你。” 墨九做的事,向来出乎人的意料之外。而且,她总能干出一些气死人不偿命,她自己却一本正经的事儿。 从屋子里晃出来,她去灶房的火膛里取了一燃烧着的,原本着留热水的干柴,把它的火吹旺了,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待蓝姑姑与玫儿、灵儿三个人惊慌失措地跑过来问她要干吗时,她严肃地反问她们。 “你说我把南山院点了,萧六郎会来嘛?” 蓝姑姑捂着脸,泪腺越来越发达了。 “使不得啊,我的小祖宗,可使不得。” 墨九瞪她,“你叫我祖宗没得用,得萧六郎叫才好使。”转瞬,她又嘿嘿一笑,歪着头问蓝姑姑,“姑姑智商过硬,可有听说过烽火戏诸侯的故事?” 烽火戏诸侯?蓝姑姑倒是听过话本里的段子,可与她有什么关系?哭笑不得的着额头,蓝姑姑一边气得直叹气。 “我快死了。我快被气死了。” “姑姑死不得。”墨九把柴火到她的手上,“你还得负责帮我生火哩。” 一个疯疯癫癫的主子,带着三个无可奈何的奴婢,在那口准备“生腌”萧六郎的坑里又了不少干柴,吹吧吹吧,火便熊熊燃烧起来。 可墨九嫌弃柴火太干,烧得太红,没有烽烟起来为她引“诸侯”,又从水缸里舀来一瓢冷水泼上去。这样一烧起来,浓烟滚滚……不出片刻工夫,萧府又热闹起来。 有人大喊“走水了”,拎着水桶往这边跑。 有人奔走相告,四处拍门让人逃命。 夫人小姐们从温暖的被窝里起来,衣衫不整的出门察看究竟,便连国公爷萧运长也惊动了……当然,更紧要的事,不多一会,萧乾果然出现在了墨九的小院里。 墨九在那个了柴火的火炕上,架了几圈铁丝圈成的烧烤架,上面串着一片片上了作料的兔、、鸭,还有一些时令的素菜,一入院子,烧烤的香味儿就扑入鼻端,浓香阵阵,骗得萧府众人哭笑不得。 看见萧六郎入屋,墨九把一串兔递过去。 “尝尝,我的新式烧烤。” 萧乾凉眸中跳跃着火焰的颜。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墨、九。” 墨九见他不接,又把烤串收回来,自己美滋滋啃了一口,大抵觉得味道不错,她咂咂嘴,香地呵一口气,笑看萧乾,并纠正他。 “叫大嫂。” 大半夜的,寂静的府宅里,她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搞得人倾马翻,结果只是在烤串吃……而且她生生把他从枢密使府里抓过来,只为了纠正一个称呼。萧乾回头看一眼拎水桶的下人,还有气得身子直抖的老夫人和黑着脸的萧运长,无奈的回头替她善后。 “只是大嫂肚子饿了,都回去睡罢。” 天冷了,老夫人年岁大,身子本来就不好。这样一,更是脸青白。可刚入临安,诸事未决,萧二郎已整成那样,她没那么多的力来收拾墨九——尤其有萧六郎护着的墨九。 一杵拐杖,她领着一帮子女眷离去了。 萧运长给了萧乾一个不轻不重的眼神儿,一言未发,便负着手离去。如今一来,主子们都走了,下人们更是不敢多说什么。 本来墨九闹事也不是一次两次,萧府上上下下都认为一个正常人犯不着与一个半疯癫且被“神仙毁了容”的可怜女子计较。人们临走前,都同情地递给墨九一个“节哀顺变”的眼神儿,然后散去了。 墨九也懒得理任何人,从头到尾只沉浸在她自己的烧烤世界里,抬头看一眼负手立在院中的看她的萧乾,兴致问他。 “六郎,你那梨觞还有嘛,我都喝完了。” 说罢,只觉天上乌云密布。 那颜,就像萧六郎那张凉意涔涔的脸。 许久没有人说话,直到她又把一块烤入肚子,方才听见萧六郎低沉得带了一丝惑的醉人嗓音,“为何你做事,从来不肯动动脑子?” 墨九低低“咝”一声,像被烫到了舌头,了嘴巴,不轻不重地抬头看他。夜下的萧六郎很安静,一身素净的蓝袍,清凉、俊美、不带丝毫情绪,一如与她初见时的萧六郎……他似乎不再是那个瓢泼大雨里手扶着她逃生,把她抱在木板上随波逐那个萧六郎了。 她声音很低,缓缓问:“可我找不到你。” 萧乾一怔,慢慢闭上眼睛。 墨九又道:“我找不到你,不得让你来找我?” 萧乾似是稳住了情绪,再睁开眼睛时,眸中一片清明之。墨九似乎并未意识到说的这句话有什么奇怪和别扭,只严肃地给烤兔子身上刷着作料,然后又拎了一串黄酥酥冒着热气的串,递到萧乾的面前。 “六郎其实适合穿黑的袍子,会少一些仙气,可以让人有接近的*,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冷漠……连我这个从天上回来的,都不敢靠近你。等来娶了玉嘉公主,人家怎么敢上你的?” 黑不是会显得更冷漠吗? 她确定不是为了让玉嘉公主更难接近萧六郎? 蓝姑姑与玫儿、灵儿三人面面相觑,思量着她的话,都不太敢细想这姑娘的脑子有没有出问题。只萧乾若无其事地问她,“你叫我来,就为了告诉我这个?” 墨九出一笑,“当然不。我只是想问你,若你做了驸马,还会像以前那样管我吃喝吗?” 原来为了吃喝。 萧乾突然觉得牙齿有点酸。 可他涵养好,仍旧一动不动,专注地看着她。 墨九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严肃脸继续问:“你看我这个人,好吃懒做惯了,你若不养我,我怕我会在萧家饿死……我是受不得饿的,总得为肚皮着想,一旦饿狠了,恐怕我会带着雨蛊跑路,到时候你可就寻不着我了。” 萧乾袍角微动,自己却无动静。 只有站在火堆边上的蓝姑姑老泪纵横。 这个疯丫头到底会不会说人话?对付男人哪里是这样的,说了半天,她就没有一句重点,从衣裳扯到吃……最后,她似乎也真的只剩下吃而已。 “时辰不早了,嫂嫂吃早些歇了罢。” 果然萧乾对吃的无什么兴趣,这般说罢就要转身。可想到他一走就不好找过来,墨九却不愿这么算了。 她有点生气。想她为了吃点好东西,容易嘛?这个萧六郎害她脸毁了,还说中了“醉红颜”不许与男子亲近,害得她去找东寂的勇气都没了。他到好,成关心他自己的婚事,也不晓得关心一下她的肚皮,见了面,还对她搭不理的。 “萧六郎!我忍不了你呐。” 墨九在他背后低低的喊。 “你回来!” 萧乾眉梢一皱,脚步略缓,还是没有回头。 墨九恼了,“信不信我跳火坑里去?” 她说得很严肃,可“来了”的故事太多,萧乾本就不会信她这样子的人,真会做这种愚蠢的事。 “我数三声,你若不回头,我真跳了!” 萧乾额头青筋微微一跳,当真不怎么信她。于是他脚步没有停留,还越走越远,眼看他的背影就要消失在院子里,墨九狠狠用嘴撕下一块兔子,嚼着嚼着,含糊地喊了一声“三!” “砰”一声,门被带上了。 “二!” “一!” 一字出口,只听见“扑”一声,院子里的火堆被重物砸下,火焰往天空一冲,接着院里便响起蓝姑姑与玫儿、灵儿三人异口同声的惊恐吼声。 “姑娘,不要啊!” 这时,院里狂风大作。院子被烧过的烟尘搅得黑影翻飞,一时间如同一座被毁灭的人间地狱,弥漫着烧焦的味儿,火焰阵阵,黑雾层层,染得院内外一片藉。而那个已经走出院子的男人,清冷无波的面孔似受到极大的冲击,飞身扑入院中,几乎冲刺般的速度窜入火坑旁边。 “墨九!” 黑尘散去,他的脚步停在坑边,默默抬眸。墨九就坐在檐前的凳子上啃兔,“小样儿的,治不了你?” 火堆里浓烟滚滚,火苗高高蹿起。 萧乾见她无碍,铁青的脸似是缓和不少。 可这样生事的妇人,着实让他生恨。 他一瞬不瞬盯着她,半声都无。 墨九却认真问他:“还肯不肯养我,给句话。” 只是为了吃一口而已,仅仅只为吃——萧乾刚刚变得晴朗的脸,顿时云密布。一阵白,一阵青变幻着,南山院的上空突地响起他出离愤怒的声音。 “除了吃,你还晓得什么?” —— “除了吃,我晓得的事情可多了。”墨九是在第二天早上从梦中醒来,才想起这句话吐槽萧六郎的。昨天晚上的萧六郎太可怕了,她当时吓得兔落地,似乎忘了还嘴。 他生气地走了,她却莫名开心。 总算报了“醉红颜”的一箭之仇。 最关键的是,天不亮南山院就有人来收拾整理,把那个火坑填了,地面也用青砖石收拾了。而且来人不仅带了许多瓜果吃食,还说萧使君有代,天气凉了,大少夫人这边要准备热食,那些生凉的东西,不要再配给她。 不管他多愤怒,多生气,也不会不管她。 这样的认知让墨九越发上了“*蛊”。 萧六郎对她的好,都是因为*蛊,她知道。 起看着帐顶,她摸着雨蛊附身而入的那一截脖子,来回着,想着这件事儿,不由暗笑一声。能把萧六郎那个雷打不动的家伙得发狂,也是她本事。 昨夜的荒唐事,过去了。 萧府上下见怪不怪,不以为意。 温静姝却拎了一些自己做的小煎饼过来问墨九。对此,墨九很动,让蓝姑姑把昨夜从火坑灰里抢救出来的“烧烤”让玫儿包了一些,给温静姝带回去吃。 两人是妯娌,平常往来不多。 可这般亲切和睦的相处,虽然让人有些疑惑,也挑不出半分病。只私下里有人叹,二郎媳妇莫非也被疯病附体,什么人不结,偏生就与南山院那个疯子说话。 温静姝临走之前告诉墨九,昨天晚上的事,仙椿院的老夫人吓得不轻,今早膳都没有出来吃,是让婆子端回屋的,也只进了半碗稀粥而已。 墨九是个善心人,她很遗憾。 于是,让玫儿拎上剩下的“烧烤”,她也去问了老夫人——可她一张红彤彤的脸出现在老夫人的屋子,揭开食盒时,里面又都是一堆黑不溜秋的东西,老夫人看了,病情就加重了。XtjIdiAN.COm |